一天,劉海粟請客吃飯。請也不是那個請法。在座的有小曼母女、誌摩、唐瑛兄妹、楊銓,還有徐誌摩的前妻張幼儀的哥哥張君勱。提起離婚這件事,吳曼華愧對王賡,陸小曼愧對王賡,徐誌摩愧對王賡,一桌客人,可以說話的隻有張君勱和劉海粟。兩人一遞一句,捅破了小曼要離婚的窗戶紙。王賡很大氣,舉起手中杯子,祝福大家都能創造幸福,也為別人的幸福幹杯。王賡與小曼,是行到水窮處,卻無法坐看雲起時。小曼對王賡,沒有愛情,但有感情,在他麵前,她更像個小妹妹,任性、頑皮,她知道他終究能夠原諒自己。小曼和誌摩的苦,是山風海雨,鋪天蓋地,因為他們總樂意把那苦叫出來,嚷出來,他們的苦,全世界看得見,聽得著;王賡的苦,卻是無聲無息,愛,原本就是含笑飲毒酒,他的苦其實比天還高,比海還深,隻可惜超出了世人的理解範圍,所以隻好一人品嚐。王賡對小曼說:“我想了很久,如果你認為和我在一起生活已經沒有樂趣可言,隻有和徐誌摩在一起才能得到幸福的話,我願意離婚。”

小曼與王賡,是聚時容易別時難。王賡點頭說再見,可老天爺又不允許。相守幾年,小曼一直無事,偏偏到了離婚時,小曼才發現自己懷了王賡的孩子。小曼母親建議小曼生下這個孩子。小曼不肯,她要清清爽爽地與過去告別。她沒有告訴王賡,也沒有通知誌摩,一個人,帶著家裏的兩個女傭,跑去找德國醫生墮胎。孩子沒了,小曼卸下包袱,精神上的,肉體上的,她可以與誌摩結婚了。可墮胎的痛苦,卻陰魂不散,纏繞了小曼一生。小曼身體弱,不甚成功的墮胎手術,讓她的身體雪上加霜,有事沒事,不是這痛,就是那癢,更嚴重的是,流產過後,小曼無法再生。她守住這個秘密,不與人說。誌摩愛孩子,雖然他與張幼儀有過子女,但他更想與小曼造出愛之結晶。後來,誌摩在信中說:“叔華長胖了好些,說是個有孩子的母親,可以相信了。孩子更胖,也好玩,不怕我,我抱她半天。我近來也頗愛孩子。有伶俐相的,我真愛。我們自家不知到哪天有那福氣,做爸媽抱孩子的福氣。”小曼看了,有苦說不出。全是造孽!

1925年,注定是王賡的流年。他那時是北洋軍閥孫傳芳的五省聯軍參謀長。被派去上海買軍火,賣家是個白俄,拿了王賡支付的款項,一走了之。王賡落得個雞飛蛋打,還被北洋軍閥的特派員關了起來。這年年底,小曼的律師李祖虞在上海的監獄找到王賡,王賡爽快地簽了離婚協議。離婚加入獄,王賡這輛高速行駛的列車,忽然被莫名的外力撞離了軌道,無可挽回地向灰暗的境地駛去。王賡離了婚,事業也受到打擊,與小曼風光的婚禮距今也不過幾年。一個天上,一個人間。王賡和小曼離婚時對誌摩說:“若對不起小曼,我不會饒過你的。”在與別人的關係中,他似乎總是充當著保護人的角色。可是,在命運這個詭異的怪獸麵前,誰來保護他呢?小曼和誌摩大婚時,王賡收到喜帖,隨即奉上賀禮,並寫:苦盡甘來方知味。供小曼玩。受慶王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