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紛擾,誰能猜透其中玄妙?往事隨風,唯一能記得的,似乎也隻有當年飽含感情色彩的北平風景。少年裘馬,衣履風流,隔著時光看,一如夢境。胡適說:“你到了北平,不見王太太,等於沒到過北平。”唉,頂頂華麗的北平嗬。晚春時節,國槐蔭街,北平城裏有王先生和王太太。那時的王太太,朱唇粉麵,豐韻娉婷,“真配叫陸小曼”。

草木有情,所以春風吹了又生。人間的情,也仿佛草木,滅了生,生了滅,觸發點隻在彼此間那一點真意真心。《牡丹亭》裏講杜麗娘,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複生者,皆非情之至也”。杜麗娘是個有情的人。誌摩與小曼亦是。小曼是民國裏的杜麗娘,剪一枝梅,遙指春天。與誌摩戀愛,小曼也曾死死生生,生生死死,愁悶消瘦,一病不起……幾番輪回,過了九九八十一難,才求得真經,修成正果。愛情之偉大,不在於結局,恰在於磨折的過程。誌摩說,“最容易化最難化的是一樣東西--女人的心”。

小曼送過誌摩一枚戒指,上麵鑲著一塊“勒馬玉”(翠玉的一種)。所謂“勒馬玉”,實在是個美麗的故事:從前有個王子,手上戴著一塊翠玉。有一天,一匹馬忽然無來由地朝王子狂奔而來,危險將至,千鈞一發,王子情急之下,舉起手上戴著的翠玉,馬兒看到翠綠的戒指,以為眼前的是青草,就情不自禁地停下來,輕吻翠玉。翠玉擋住了馬,是為“勒馬玉”。誌摩就是狂奔的馬兒,小曼就是那翠玉。她暫時停住了他的腳步,得到了他的心。今生的緣分、前世的因果,既然相遇,就不要彼此錯過。

誌摩說:“我將於茫茫人海之中訪我唯一靈魂之伴侶,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他路過林徽因,遇到了陸小曼。他用一顆真心,換小曼的一片真意。誌摩和小曼,婚後盡管出現種種摩擦,但他們有一個共同點:都是“不裝”的人。誌摩不會裝,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他為人待友,一片赤誠,他有他的一片天真。就因為這片天真,即便他犯下了錯,許多人心甘情願把他原諒。“那是誌摩,你有什麼法子。”小曼也是。她的離婚,她的玩樂,都是盡情盡興,就是對女人最在意的容貌,她也坦然對之,中年以後,小曼齒落發脫,她也就順其自然,並不強求自己一輩子做美人。因為兩副赤熱的心腸,他們走到了一起。戀愛滋味,好似風沙中的玫瑰,就算一臉疲憊,仍要盛放,終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