誌摩來了,帶著外國買回來的高級禮物,吳曼華隻是一張冷臉,時不時還附送一頓臭罵--誌摩是該殺,王賡是她欽點的女婿,小曼是她的寶貝女兒,誌摩從天而降,破壞了寧靜,好似天雷滾滾,地火熊熊,顛覆了吳曼華對女兒未來的全部預期。誌摩無法,隻好多邀請幾個人,一起去小曼家,又是派胡適去做說客,全都沒用。吳曼華是“娘心似鐵”,她不是不知道破壞世俗規則的利害。

社交場上的人,原本是捧小曼的,此次因為小曼衝破婚姻、投入誌摩的懷抱,也都恨小曼不成器,直接把“淫奔不才”的帽子送給小曼,大加鞭撻,恨不得一腳踩小曼入地。就好像當年卓文君不嫁給別人而嫁給司馬相如,這些“別人”就大罵文君“私奔”“淫奔”,詆毀她當壚賣酒等於賣笑和賣身。還有親戚,也是最佳的戀愛絞殺者,小曼跟母親出去做客,暗藏的譏諷,少不了夾槍帶棒地噴出來。小曼幾乎招架不住。小曼母親也隻得低頭,見不得人麵。小曼是井邊的梧桐,怎能抵得過秋來冷雨,到黃昏,點點滴滴,怎一個愁字了得!

小曼給誌摩寫信,同時到的還有淩叔華的。信寄到上海的旅館裏,誌摩的父親和王賡剛好都在,誌摩知道父親喜歡淩叔華,故意把叔華的信遞上,哪知不小心遞錯--枕頭下麵壓著的才是淩叔華的親筆信件,小曼的信被送走了,誌摩自知釀成大禍,忙不迭去追回,可王賡卻早已看完信件,出門走了。自此,“摩曼戀”在王賡這裏東窗事發。

誌摩要去歐洲見泰戈爾,朋友都去相送,那晚酒樓的飯局,小曼在,王賡也在。當著王賡的麵,誌摩不好說什麼,小曼也不好說什麼,兩個人也隻能相對無語凝噎。小曼故意醉酒,一杯接一杯,誰也勸不住。醉後吐真言:“我不是醉,隻是心裏難受,心裏苦。”第二天誌摩啟程,大家都去車站送行。小曼和誌摩沒有單獨講話。車子要開走了,誌摩與朋友們握手告別,臨到小曼時,他幾乎掉下淚。小曼隻說:“一路順風。”

小曼不是無情,是痛到麻木。車子漸起,身邊一陣劈裏啪啦的鞭炮響,小曼才無聲掉淚。《渭城曲》裏說,“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車站就是誌摩的陽關,小曼就是誌摩的故人。此去經年,誰知曉命途裏是否黃沙漫漫,會不會遮住那點最初的真純與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