誌摩追求愛、自由和美,他對小曼的期待,是希望她成為中國的伊麗莎白·白朗寧。小曼揮霍、貪玩,誌摩卻始終相信那不是主流。他即將把自己的理想,放到現實中去考驗。誌摩不怕失敗,隻怕不再相愛。盡管未來,命運會給他痛擊。他送小曼的新年禮物,是曼殊斐兒的日記,上麵寫著:“一本純粹性靈所產生,亦是為純粹性靈而產生的書”,他希望小曼也達到性靈,成為文藝之女神。他愛著一個心中的幻影。

性格不合,生活方式不同,家庭、社會各方麵種種的壓力,都讓誌摩和小曼的戀愛,在走進婚姻圍城之後,顯得步履維艱。誌摩說,“你這無謂的應酬真叫人不耐煩,我想想真有氣,成天遭強盜搶,老實說,我每晚睡不著也就為此。眉,你真的得小心些,要知道‘防微杜漸’在相當的時候是不可少的。”婚後幾年的生活,誌摩認為是失敗的。

1931年2月,天尚未回暖,誌摩就啟程離滬,去北平教書。整個上半年,誌摩都一直給小曼寫信,希望她來北平,將滬上奢靡甩到一邊,解除一身疲憊焦灼,重新開始。誌摩說,“你說我是甘願離南,我隻說是你不肯隨我北來。結果大家都不得痛快”。又說:“這回我正式請你陪我到北平來,至少過半個夏。但不知你肯不肯賞臉?”小曼隻是猶豫。

從前凡夫俗子想要成仙,總需斬斷情緣煩惱,八仙成仙,也是各自經曆了不同的痛苦,才得以頓悟,立地成佛。小曼是紅塵花一朵,她與繁華塵世,是剪不斷,理還亂,而且,她之於北平,有太多的恩怨糾葛,難解難分。她甚至有些怕,北平有誌摩的師長、朋友,他們從結婚當天,就看她不起;北平有一個林徽因,她不願相對;北平有一種陳舊、保守的氛圍,從前她不覺得,可離婚過後,她越發覺得浮華的上海才有大自在--有歌舞,有鴉片,有你來我往的朋友。誌摩的朋友們不喜歡小曼,誌摩又不喜歡小曼的朋友。

誌摩是西式的紳士,小曼卻是中式的名媛。現在他們一個在南,一個在北,用距離稀釋了最初的濃情。飛語流言,仿佛臉上不恰當的雀斑,黯淡了小曼在誌摩眼中最初純潔的顏色。誌摩說:“前三年你初沾上惡習的時候,我心裏不知有幾百個早晚,像有蟹在橫爬,不提多難受。但因你身體太壞,竟連話都不能說,我又好麵子,要做西式紳士的,所以至多隻是短時間繃張一個臉,一切都憂在心裏……招惹了不少浮言,我亦未嚐不私自難受,但實因愛你太深,不惜處處順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