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剛畢業那陣子，我和一個叫小江的女孩子合租了套房子。
小江是個蔫聲蔫語的女孩，話不多，看起來很文靜。那時，她畢業已經兩年多，有個相處了4年的男友。
某一天下班回來，小江略有些興奮地告訴我，她結婚了。
“什麼？結婚？”乍一聽，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呀，今天上午我倆領了結婚證。”小江說完，從兜裏拿出一個紅本本，我搶過來翻開一看，才確信她的確是結了婚。
那時候，還沒有裸婚的說法，即便現如今裸婚的男女中，也少有她那般“裸”得如此徹底。他們結婚，沒有房子，沒有婚宴，沒有婚紗照，沒有蜜月旅遊，他們甚至都不打算搬到一起住。因為小江男友住在公司宿舍，為了節約開銷，她仍舊跟我住在一起。而且，他們結婚的事情，雙方父母都不知情。
這是小江的主意。
小江11歲時，父親過世，是媽媽一個人把她帶大。小江說，為了自己，媽媽一直沒有改嫁，一直盼望著女兒嫁個好人家，衣食無憂。小江男友的事，媽媽早就知道，起初反對過，經不住女兒軟磨硬泡，也算是默許了他們交往。但是，媽媽明確提出要求，一定要等男方買了房子，風風光光地結婚，如果男方買不起房子，就不許結婚。於是，小兩口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上演了一部活生生的現實版《潛伏》。
看她的婚結得如此“寒磣”，我都有些不忍心，提議兩個人出去大吃一頓，由我買單，就當是結婚的隨份子好了。於是，兩個姑娘去吃了頓自助餐，直把肚皮吃得滾瓜溜圓才打道回府。
那以後的日子，覺不出和婚前有什麼區別，隻是周末我偶爾需要去外麵消磨時光，把小屋子留給他們夫妻說悄悄話。這樣的日子，持續了近一年的時間。
終於有一天，小江媽媽不知怎麼得知了女兒已婚的消息，鬧上門來，直罵女兒太傻太笨太不孝。小江似乎早就預料到這一天，理直氣壯地說：“當初你選爸爸的時候，不也是看中了他吃苦耐勞、穩重踏實的品質嗎？怎麼換做挑女婿，就又要奉行新標準了？”
“時代不同了，現如今物質豐厚，生活才有保障。媽媽看人看不準，任憑你千錘百煉也總有看走眼的時候，但看錢就不同。隻要你物質生活有保障，即便日後日子不順心，可供選擇的退路也多一些。更何況，你們結婚我不反對，但不至於這麼著急吧？連房子也沒有，婚禮也不辦？如此重要的人生大事，那小子竟然如此草率，我很懷疑他是不是真的愛你。現在倒好，婚也結了，比過去娶小老婆還寒磣，我都替你不值！”
小江媽媽的話很刺耳，我當時聽都覺得有些不舒服。可事隔多年，終於也理解了小江媽媽的心情。中國的父母，幾乎把全部精力、財力都投入到子女身上，父母如此不遺餘力不是不求回報，尤其是女兒，養這麼大白白嫁給你，憑什麼？女兒含辛茹苦生了個娃娃，還要姓人家的姓；逢年過節的，小夫妻都要到公公婆婆麵前盡孝，嶽父嶽母的總要被晾在一邊。即便做父母的耐得住寂寞，不圖女兒回報，也都希望女兒嫁個經濟條件好的男人，至少後半生衣食無憂，做母親的心裏也安生。
可是，小江已婚的事實，媽媽也隻得接受。但在她的觀念裏，婚姻總是人生大事，沒房沒錢也就罷了，這樣偷偷摸摸地領了結婚證，就是對她最大的不孝。於是，小江和老公補辦了一個小型婚禮，他們原本打算省下婚禮的錢，早點存錢買房，可為了安撫媽媽，隻得適當妥協了。
其實，中國的丈母娘們，大多都像小江媽媽一樣。丈母娘挑女婿，更多的看中經濟條件，這不是丈母娘們有多物質，她們隻是出於對女兒的愛護，希望女兒日後生活有物質保障，貧賤夫妻百事哀的道理她們都懂。為此，有報紙曾作過一項小調查，結果顯示，有60%的丈母娘都認為，女婿經濟條件優越是首要考慮因素，其次是人品好。至於文憑和相貌，丈母娘們倒認為是再次的再次，錢才是最重要的。不過，丈母娘心裏的算盤未必能算得準，她們希望女兒的幸福是加法，最好是乘法，但是生活就是那麼殘酷，如果你讓女兒緊緊盯著男人的錢包，那麼她的幸福，恐怕要以減法和除法的居多。就拿當初的小江來說，曾經窮得當了裸婚的急先鋒，可現如今小兩口也買了房，生了娃，小日子過得風生水起。十年二十年以後的事情誰都無法預見，可至少他們在當下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