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頭垢麵的老頭,起身盤腿坐在了門板上,盯著地上的破碎的酒葫蘆和撒了一地的好酒,搖了搖頭。

“年輕人,何必那麼大火氣?有話好好說不好嗎?”

顧瑞霖咬著後槽牙,發出咯咯的聲響,拎起祁老頭的衣襟,憤恨道:“祁先生還是依舊無恥!最擅拿婦孺開刀,顧某人說過,別來招惹我,否則顧某人連地獄都讓你下不去!”

“嗬嗬嗬~怎麼?顧世子的妻兒有了差池?”祁老頭絲毫不慌張,臉上反而露出了極盡嘲諷的笑容,老邁的聲音低沉富有穿透力。

顧瑞霖鬆了手,將人丟了回去,拍了拍手道:“那到沒有,我家夫人運道好,並沒讓你拿些下作手段傷到分毫!”

“世子,這人我怎麼瞧著眼熟?”辛周虎提著重傷的黑衣人,到了顧瑞霖的身邊。

顧瑞霖側目瞧了一眼,眼皮抽了抽,神情略帶木然和失望,喉嚨似是卡了魚刺,久久才微微顫抖著發出聲來:“楊師父,我們終究還是成了敵對!”

“世子的箭術又進步了......”

“抱歉,各為其主,還請世子、請世子看在咱們師徒一場的份上,給楊某人一個痛快。”

顧瑞霖背在身後的那隻手,緊握成拳,捏著刀柄的手已是青筋暴起,艱難吐出一個字“好!”

黑衣人燦然一笑,露出兩排沾了鮮血的牙齒,對祁先生道:“先生,淮中先走一步!”

祁老頭不去看楊淮中,隻映著火光頷首,眼神有片刻的空洞。

顧瑞霖背過身去,閉了閉眼,眼前浮現的都是他與陛下在獵場上射箭的場景,楊淮中便是他和陛下的射箭師父。

他曾對楊師父說過,希望他們這一輩子都不要有敵對的時候,可現在......才短短幾年!

楊淮中雙手抓著身上已貫穿胸腔的箭羽,盯著顧瑞霖的背影笑了笑,猛然用力,抽出箭羽的瞬間,人也咽了氣。

*

侯府地牢中,顧瑞霖擺了酒菜,備了好酒,祁老頭已經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裳,被帶進來。

“顧世子這麼急著送老朽走?”祁老頭看了看桌上的酒菜,笑著坐在了桌前。

“這一頓算是顧某人盡地主之誼。”顧瑞霖緩緩入座,神態卻十分不自然,眼裏也十分複雜。

“陛下可真是下了血本,竟然讓祁先生和楊師父親自前來!陛下就不怕我鎮北侯府反了嗎?”

祁老頭嗬嗬一笑,自顧自的拿起酒壺,替自己斟酒,也替顧瑞霖斟上。

“你瞧,你這後生的心性到底不如陛下,世子難道自己不知顧家此時能不能反?”

顧瑞霖抿著嘴,眼神失望至極,他們的陛下啊!

太狠!

祁老頭跟顧瑞霖碰了碰杯,自顧自的喝下杯中酒“好酒!”

“顧家!有從龍之功,數代人邊疆,跟北邊草原上的那些豺狼早就是死仇。十來年了,豺狼也休養生息的差不多了。”

“顧家就算此時手握三十萬雄兵,也無法經受得起前後夾擊,更承受不住天下人的唾罵。”

顧瑞霖仰頭灌下一杯酒,重重將酒杯拍在了桌子上,憤恨道:“所以顧家不是不會反,而是不能反!”

“可陛下也該清楚,我顧家鎮守邊疆一日,就可保中原太平,他如此絕了我顧家的根對靖國又有什麼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