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糾結的起始(4)(1 / 1)

開始重新審視自己的旅行計劃,的確,我不屑南北縱穿了,即便難度最大的中線,設計一條羌塘橫穿路線幾乎成了我生活的全部。對比前人掂量一番,顯然過於浪漫了,這幾乎是一次不可能完成的旅行。幾番斟酌,保守地設計了一條“W”型路線,直線長度相當於兩個縱穿,便是傍依中央山脈,反複斜插,中途尋找一個牧民點,以解決補給問題。沒和人討論可能性,當別人知曉一個毫無騎行經驗的人用自行車進入羌塘,可想口水的密度和濃度。生活中很多事皆如此,不宜過度討論。尤其三事,一是人生伴侶,討論多了一定娶了別人的老婆。二是事業,討論多了一定做著別人喜歡的事。三是旅行,討論多了一定走在別人的路上。

第一次羌塘之旅始於拉薩,獨往界山大阪穿越點。路上出了不少笑話,第一次長途騎行,生疏得很,遇同行者,也避免談論騎行經曆。我的旅行生活確是極少重複,我要去的是那片向往的土地,而非專注於某個戶外領域。不論漂流、探洞、攀岩都隻是一種工具,隻要能到達想去的地方,管它何種方式。所以,沒有騎行經驗的我,接受自行車作為旅行工具並無心理上的推搡,它顯然要比在鐵匠鋪打出的八字環下降器要靠譜得多。客觀說,橫行羌塘,絕不僅是一次腎上腺衝動,我了然自己的底線和適應速度。譬如生平第一次補胎在無人區裏,即無技術上的困惑,也沒心理上的負擔。我總是對自己說,如果連這雞毛蒜皮的事都能成為障礙的話,人生將會有大半時間消耗在可與否的掙紮中。我老了,我回首,我不希望因內心膽怯而喪失許多本應能做到的事情。

完成西羌塘無人區穿越後,準備繼續斜插中央山脈時,因故中斷了旅行。哀傷心境難以描述,狀態異乎尋常的好,如此放棄心有不甘。隨後幾個月裏,非常煎熬,我必須把羌塘這個情結了了,才有可能繼續生活下去。這種狀態如同暗戀校花,昏天黑地的思念,無法自拔。除非她明確表態,“你小子行”或“你小子玩蛋去”,才能得到心靈上的解脫。心灰意冷和歡天喜地在心理上是殊途同歸的,要的就是個結果。

雖說上次旅行不完美,卻有了切身體驗,實地感受,徹夜研究著一次性橫穿羌塘的可能性。種種現實把我逼到北線,荒原的最腹地,自古沒人如此穿越。甚至超過縱穿長度的旅程裏,我將被深度寒冷和幹旱重重包圍。從自力穿越角度來說,這是一次有去無回的旅行。隨著研究深入,種種現實更加清晰地浮出水麵,最大困惑有三個方麵,一是食物補給,在如此長的天數裏完全靠自給卻無先例,我到底能承受怎樣的饑餓狀態?二是體能,在海拔五千米的惡劣環境中超負重推行能堅持多久?三是心理狀態,孤身荒原中,麵對周而複始地困頓何以應對?這也是我最期待探索的,人總是對自身充滿了無限好奇。

在第一次旅行基礎上,重新設定旅行計劃和調配裝備,使之更加符合實際意義。折騰來去,基本原則有三,一是理論極限值,用計算器反複盤算出的所謂理論極限,包括體能、食物、心理,基礎裝備等等。二是極簡化,將複雜的問題簡單化,再簡單化!例如去年的兩套供電係統中的小電機被廢除了,雖然功能強大,結合摩擦發電、風能發電、微型電鑽,不過幾十元成本改裝。三是一物多用,貌似將“複雜問題簡單化”的補充,實際上是生存策略最有效的組合。例如一根釘子,它不僅是一根釘子,它至少可以在三個崗位上發揮光和熱,套上藥棉,甚至還可以掏耳屎。所有的原則說來道去,隻因沒法帶任何多餘的東西。

如果,認為一切都準備好了,需要的就是以最快速度上路。沒有什麼激情能夠恒久,趁熱好打鐵。

短短四個月後,再次踏上前往拉薩的列車。憂心忡忡,毫無樂趣,壓力太大了。下火車,沒多久,馱包鉚釘斷了一個,這個打擊很大。馱包是很重要的一個裝備,承載著一切所需,千挑萬選,而當下小負重就斷了,情何以堪。接著就是一堆小悲劇,商量好了如約而來。雖說,以往旅行都或多或少出現一些問題,但此次裝備上的差錯太莫名其妙了。例如那個正負極接反的原裝插頭,我曾谘詢一個深諳電工的朋友,問其概率。他思索一番回答我,“我變性的概率”。心理上的陰霾自不必說,壓抑,還是壓抑,拉薩的天不再那麼一絲不掛的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