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得更早,跟農村學大寨似地拚了。這兩天十分幹冷,帳內溫度都在-10℃以上,怕賴床,定了兩個鬧鍾。之後,不出意外,每天早起時間,都會比太陽公公早五十分鍾左右。鬧鍾響起計時,賴床五分鍾,方便兩分鍾,燒水前後消磨四十分鍾不等,收拾行裝二十分鍾,上路。恰好,太陽從地平線上完全升起,投射下暖意光芒,麵朝旭日一路向東,那是荒原彼端的方向。唯有缺憾,是雙眼難以長久前望,那刺眼光線肆無忌憚地直射眼眸。我隻能順從地回避,東望望,西看看,前方隻是漫不經心地一瞥。太陽不會為我讓路,除非我走在了相反的方向。確實,有幾次濃雲遮蔽的早晨,稀裏糊塗地往回走,直至驀然發現昨日車印,才恍然背離了該去的遠方。
一副墨鏡也是羌塘旅行的必備,它雖不能完全過濾灼熱光線,以及消除前方眩眼光暈,卻盡最大能力保護了雙眼。高原強烈的紫外線對眼睛的傷害是無法逆轉的,不論背光逆光,仰望天空還是俯視大地,灼燒眼球的紫外線無處不在。我采用的是一副UV型墨鏡夾片,夾在近視眼鏡上,除了屏蔽紫外線,也阻擋著頻繁襲來的冰雹與風雪。缺點是鼻子負擔太大,但隱形眼鏡又勝任不了複雜的旅行環境。
按地圖線路指示,今日行程將從堿水湖和拜惹布錯兩個大湖之間直插向羊湖。通往兩湖之間的路極為荒涼,死寂,動物不見一個。地也軟,深厚的寒漠浮土。在路上耗了十三個小時,居然差零點五公裏到二十公裏,略受打擊。似乎,差十公裏更能坦然接受些,越接近期望值,心理落差就越大。
下午三四點的樣子,在左手山坡上又發現一個大地三角點,決定爬上去瞧瞧。爬山儼然是種休息方式,掙脫桎梏的鳥兒,桎梏就是看一眼、仇一眼的自行車。鐵塔下零散著許多罐頭皮,燒得漆黑,裏麵充滿沙土,或許是當年架鐵塔的測繪兵留下的。實際上,這些罐頭更有可能是盜獵者或探礦者留下的。鐵架頂端有個大鳥窩,毫無疑問是烏鴉的閨房。在羌塘,荒蕪是主題,卻時時又如幻境,那些野生動物不真實地存在著。尤其有一種叫“哦哦”的小鳥,近乎每天都能聽見它在帳外叫床,隻兩個旋律,“哦-哦”。果真,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早起的人兒走得更遠。
“哦哦鳥”比常見的灰麻雀還小,多成雙成對,襯著廣袤荒原,瘦弱的身軀就像光影裏的浮塵。所以當看見這個鳥窩時,我就想起“哦哦”,它們如何在惡劣荒原生存,晚上又棲息何處?要知道,整個大羌塘裏沒有一棵樹,超過膝蓋長的草也找不出幾根。“哦哦”帶給我太多的感悟,每天聽著它們的叫聲,迎著東升旭日,開始著一天如夢如幻的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