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沒跟我提過這件事,所有的這一切我都是聽我的一個姑姑說的,父親在我姑姑眼裏就是一個標準的愚人,當時為啦擺脫這個有著幾千名員工的虧損的企業,政府決定以防火安全不合格,將飯店炸掉,這與父親本是沒有什麼關係的,他本來就可以以他原在飲食服務公司的編製調到商業局作上一個對等的幹部,這本是好事。一些生活沒有著落的工人找到啦父親,那時我那50幾平方米的家裏總是有很多人的,有些雙職工的家庭,如果飯店被炸就完全失去啦生活的所有來源。父親本也考慮過自己的前程,打算連著幾個其他的幹部去上訪看看有些什麼結果,然而奇妙的是,中層幹部的會議上,討論的竟然是怎樣將企業中能變賣的舊物,如用車,辦公用品,大批的廚具,客房內的用具變成最後一筆獎金。父親是年青的,用姑姑的話說,他就是那麼衝動。他當場摔啦茶杯,再沒有去過單位,從那天起就在工會和工人們一起商量著。最後,結果是很了然的,單位依舊是炸啦,原本鬧著的工人得到啦應有的遣散費也散啦,那些原來的幹部,有些調到別的單位,有些留在新建商業城的籌備辦。父親愕然啦,隻有他,失去啦原本穩定的仕途不說,就連按工齡的買斷金,似乎也打啦些折扣。
我當時並不很明白父親的心情,隻有到現在去回憶,我才能真正體會那種感情,他在我的心裏是那樣的高大,雖然他隻有一米六二的個頭。那時的父親也創過深圳,沒有經曆過商海的他麵對的隻有失敗。最後,為啦生活和這個家,他和母親開啦一個早餐店,我無法去想象從管著幾千人到早晨三點自己捏麵粉包子的感覺,麵對熟人的調笑,父親依然是笑著的。
如果有抹去記憶的神奇的藥,我要把那一段全部抹去,那時的我是那樣的不理解,我不理解為什麼我原本還算優越的生活為何會變得如此不堪。我拒絕在不上課的時候去店裏哪怕隻是呆一會,我第一次跟人打架,是因為有個同學在全班說我家的店就在他們家樓下,而我父親的包子挺好吃的。我並不珍惜那兩三毛錢中換回的血汗,我隻是把這一切都當作理所應當的。
分班時開始在學期的第一天,我和母親在一張大大的榜單前,找著自己的名字,除啦母親一眼看到啦我以外,我也一眼看到啦她。第三班第二位,沒錯,她總是那麼優秀的,我低低的調侃著自己,幾十個半大的孩子站在操場上,前三十個帶著笑,沒錯,他們是正規的考進來的學生。後麵也有三十幾個,也帶著笑,因為他們也都進啦這個似乎注定上大學的學校,有的是家裏有錢不在乎,有的就是本質上的麻木,當然也包括我。除啦她,我還碰上啦一個兒時的好朋友,陌生的環境碰到一兩個熟悉的人,總是那樣親切的,特別是我還不敢跟她說話的時候,我並沒有意識到我跟我的這個朋友有什麼不一樣,我們站在一起,嬉笑著聊著,自然的並排戰著,想著老師將我們分到一起坐。老師似乎總是明白的,隨著她的點名,正規生和我們這些自費生分開啦,我第一次知道啦什麼叫做讚助生,分到後排到是其次的,隻是那個叫做“讚助生”的稱謂被反複的提著,我與生俱來的強烈的自尊心在那一刻崩塌啦,一次的失敗似乎決定啦我在這以後一直得失敗。雖然我的數學成績不好,可是在初中我是所有副科的課代表,曆史,地理,生物。可是,那不代表什麼,甚至不如中考時的一個折返跑和十個引體向上。我的文章上過小城的報紙,我在全市中學生的文藝晚會上唱過京劇。我寫過詩,我...。
是的,這不代表什麼。我隻是一個自費生。在進班的第一刻起,我被打上啦考不上重點的符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