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就這麼過日子啊?”
“誰想似的,有好日子誰都想過啊,誰喜歡翻垃圾桶拿別人的剩飯吃啊,誰還沒讀過書啊,什麼teacher啊,什麼study啊,我也學過啊,命這個東西哪是你讀了多少書就能做主的啊,我們這種人淪落到這個境地之前各行各業的不都有嘛,有當老板的,有一夜暴富的,也有家裏有錢當過少爺的,該睡大街睡大街,該睡地板睡地板,誰還沒睡過席夢思啊。”
“那你呢,你是怎麼連工作也沒有的。”
“我爸賭錢,借了高利貸,我那時候小,身份證也沒辦成,那邊催債的一來我就得跑,有一天放學被催債的人認出來,我就一路跑,別人就一直追,把我追到了隔壁鎮上,最後我就找不到回去的方向了,我也被人送回去過幾次,直到有一次我爸也跑了,我媽被催債的逼回了娘家,我媽娘家又在西南那邊,我原本是想去找我媽的,結果找到現在也沒找到,我跟你講,我現在都還沒有身份證,厲害吧。”
“你好慘啊。”
“是吧,可慘了。”
但故事是別人的,不是他的,這是他聽了許多人身上的故事揉在一起的,他自己就是個賭徒,在牌桌子上發了火,一酒瓶子砸暈了一個人,以為他死了,便膽小如鼠地連夜跑了,他以為自己一直被通緝,於是直到現在還在像耗子一樣地苟活著。
“你呢,你咋回事。”
“我開了個店,生意不好。”
“啥店啊。”
“額,蛋糕店......”
他遲疑了一下,接著用別人的事掩蓋住了自己的事兒。
“喲,蛋糕店好啊,我現在還記得小時候第一次吃蛋糕的味兒呢,還得是你們這種人好,這輩子還有吃穿不愁的日子,不像我,這輩子都沒過上那種日子,唉,你就因為生意不好就當流浪漢啊。”
“跟你說了,我不是流浪漢,我就出來逛逛。”
“行行行,你不是,你不是,那你能不能給我帶點蛋糕嚐嚐啊,你們餐飲業能不能大慈大悲地救救我們這些沒飯吃的人啊。”
“我都打算轉行開花店了。”
“喲,花店。”
流浪漢冷哼一聲,把頭側過去,一臉不屑。
“開花店最沒出息,我都搞不懂,賣花有什麼勁啊,又不能吃不能喝的,你們就搞浪漫吧,餓不死你們,等你們沒飯吃的時候,誰™還管什麼花啊,尤其是過節的時候,滿垃圾桶都是什麼破玫瑰啊,什麼至死不渝啊,我™連剩飯都撈不到,就氣人,你聽我的,幹什麼都別開花店,就當幫我們這種人一把。”
“那喜歡花的人,需要儀式感的人呢。”
“那不是我這種人要考慮的東西,我要活命,不要儀式感,我都把日子過成這樣了,有沒有喜歡的東西已經不重要了,明天能不能活下去都是個問題,還想著自己喜歡啥,有毛病。”
“那......”
“唉,餓得胃不舒服,明天還要在這家店開店之前走人,我睡咯。”
他又哼哼了幾句。
“天為被,地為床......風吹草低見牛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