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有一種心情,是豆蔻梢頭欣悅相知的喜悅。
我想再也沒有什麼地方適合我的存在了,除了西藏。
拉薩,低垂的雲微微的風,如同是大自然溫情的撫mo,親切的舒服。坐了半個小時公車走了很長的路之後才找到一家旅店住了下來,當熱情的老板把我帶進房間的時候我驚呆了,五彩的帆布,滿牆的留言,各種洋洋灑灑的筆跡,各種極盡讚美之詞的語言,各種意味深長的圖案,我對著滿牆的內容站立了許久,仿佛看到了先前的每一位來者或歡喜或平靜或震撼的心情,如同現在我一樣。
安頓下來之後,我開始流浪於西藏的每一條大街小巷,丈量著這個古老且神秘的城市。走到口幹舌燥的時候會喝上幾大口街角的木桶酸奶,然後邁開穿行的步伐繼續漫無目的的遊走,呼吸著清新純淨的空氣,享受著暖洋洋的日光,回應著他人陌生且熱情的微笑……
當疲憊的身軀躺在床上時候,看著斑斕五彩的屋頂,這個時候我就會想起蕭艾偶爾也會想到若郗,曾經的往事如同瀑布般從仰望的黑色懸崖上直瀉而下,怒吼咆哮的水柱打在千百年巍然屹立的大石上分散成無數個冰涼剔透的水珠,不約而同的落在我的頭上臉上身上,將我團團圍裹。
西藏之行最後到達的是珠峰,途經雅魯藏布江,很長,很彎,如同一條玲瓏碧綠的玉帶一樣,延伸向天際的盡頭。排在長長的祈禱的隊伍裏,內心滿是祥和的虔誠,雙手合什祭奠著支離破碎的青春祝福著不可知的未來。當我即將離開的紮布倫寺的時候,一個喇嘛對我說了一句直達我內心的話:“小夥子,陰雲密布後天空一定會豁達明亮起來,世事輪轉,悲喜同在,幸福一定會庇佑你。”聽到這句話我雙手合什,低頭,表示感謝。
因為高原反應身體開始抗議起來,呼吸不暢而且感覺徹骨的冰冷,雖然有些遺憾但此行對於我來說已然足夠。那皚皚的白雪那巍巍的高山那碧玉青翠的湖水那獵獵作響的風馬旗那心魂旌蕩的招魂幡那漫天漫地的經文佛喃那絕美的風景那未知的神秘都將我帶進了一個嶄新的世界,一個可以讓靈魂幸福舞蹈的空靈世界。看著頭頂觸手可及的雲朵,恍若時間就此停滯,天地間隻剩下了我一個人,我可以完全將疲憊的心情一一釋放,沒有世事的冷眼相對沒有命運的顛沛輾轉沒有離逝的難過感傷,唯一擁有的隻是一顆平靜的心,一顆豁達明亮的心,一顆清新無塵的心。
日子在秀美絕倫的風景中呼嘯而過,吹得臉龐生疼。
五天之後,我回到了學校。初冬時節。看著城市裏如同光杆司令般禿禿的枝椏我開始懷念西藏那火樹銀花般的枝椏,在陽光下灼灼閃光有如冰雪精靈附體的枝椏。
回到學校的當務之急就是去找導員銷假,導員對我的歸來表現的一如往日的平淡且自然,和我當時請假時一模一樣。
當我走出辦公室輕輕關上門的時候,我感到一絲可憐,是為親愛的導員感到可憐,她老人家沒日沒夜焚膏繼晷的工作在狹小憋屈的辦公室裏,幾十年如一日的勞累而忙碌著,想想真的是很辛苦。哦,對了,我忘了,導員還是未嫁的黃花大閨女呢把幾十年如一日這個詞彙放在她身上欠妥、欠妥。
從西藏回來後舍友們都說我宛然換了個人似的,我微笑不語。
我隻是做著自己的事情,別人說想說的話別人做想做的事,我泰然處之。
日子就在重複的單調中緩緩而過,我開始慢慢習慣。時而的平靜時而的跌宕讓我練就了一身寵辱不驚的本領,內心如一汪平靜的海,無波無瀾。
夜晚的時光大都是在輪滑場上度過的,淋漓揮灑的汗水可以潮濕輪滑場上所有的回憶,讓它們可以鮮活的在月光下跳著炫目的舞蹈,讓圍觀的人們為之感動。於是有了一個響亮而磅礴的綽號“敢死隊”,這是那些站在輪滑場外看我輪滑的女同學們給以的稱號,我受之有愧,真的。
我沒有麵對死亡時大無畏的勇氣,我隻是形單影隻孑然一人穿行在輪滑場而已,僅此而已。
在日益寒冷的季節裏,我每次都會全身濕透的回到宿舍,然後讓一盆盆透骨冰涼的水的從頭頂下傾瀉下來,我閉著眼睛享受著從頭頂到腳底那可以忘卻一切的清醒,心裏無比清醒和寧靜。
回憶,如同一副年代久遠的水墨畫,畫在宣紙或絹鍛上的故事,讓疲憊的我暫時忘記了回首思量。
我不否認,當一個人在漸漸努力地忘卻一段回憶的時候往往會想起另外一段不曾泯滅的過往,這是殘酷也是慈悲。世事滄桑輪轉,白雲蒼狗,當所有的豪情壯誌所有的海誓山盟在時光中消磨殆盡時,不可否認的是,我們總是在假想著自己還站在原處,揭開假想的麵具,麵具背後的,是我們已然不在青澀稚嫩的臉。
到那個時候我們才肯承認,我們都已經不再年輕了。我們會感慨光陰如梭、我們會感慨情深意厚、我們會感慨思念如雪、我們會感慨我們一起走過的那些蓊鬱的青春裏那些閃亮剔透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