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單元門前,我強作鎮定同瑤瑤說,“老師有點事,還得回托管班一趟,我幫你打開門,你自己出去,好不好?”

瑤瑤粉粉的嘴唇嘟起來:“可是,你還沒有媽媽的聯係方式呢。”

“我去家長群裏加。”

對不起,瑤瑤。

我內心默念。

我不會加的。

我打開單元門,有夕陽迫不及待地泄進黑漆漆的樓道,瑤瑤倔強地看了我最後一眼,跨過低低的門檻。

我鬆開她的手,在一抹黑色身影到達單元門前,同時牽住瑤瑤手的一瞬間,放開厚重的單元門。

“嗙!”

大門合上,門鎖緊閉。

“杳杳?”

我聽見陳涯驚異而又下意識脫口而出的喊聲。

杳杳?

還是……

瑤瑤?

他喊的究竟是誰,都與我沒有關係了。

我站在黑漆漆的樓道,看到一束光線透過居民樓走廊的窗照亮樓道的灰塵漂浮,聽見兩下用力的拍門聲,無用的拽門聲與無奈的歎息聲,可惜,一切都是徒勞。

他沒有單元門的鑰匙,也沒有居民路過幫他打開門,緘默的深藍色大門隔開了我們之間僅僅不到一步的距離,卻像是天人永隔。

深呼吸。我聽見走廊漸漸歸於平靜,我聽見一大一小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我聽見“叮——”一聲,微信突然響起。

我內心惴惴不安地拿起手機,卻不是陳涯發來的消息,而是於思雁。

“陳涯要轉文複讀,你知道嗎?他說他要學曆史。”

我淒然一笑,手指在鍵盤上敲打飛快,回複她:“挺好的,適合他。”

於思雁頓了頓,不知在猶疑躊躇什麼勁,又發消息來:

“我給你和老頭兒拍的照片,你可以曬到朋友圈裏。”

老頭兒,是我們對班主任親昵的稱呼。

我猶豫了一下,仿佛明白了什麼,雙手顫抖著去點手機照片,好幾次也沒點開那張合影。

我深吸一口氣,食指穩穩按在那張圖上,又輕輕鬆開,照片縮略圖被放大。

我看見照片一左一右分別是班主任與我,而我的右邊,是一個在我們二人身後湊上來的身影,悄悄歪著身子比了一個“耶”。

那人不是別人,能且隻能,是我身後,離我漸行漸遠的陳涯。

我的眼淚奪眶而出,不是懊悔與傷心的淚水,相反,那淚水中充滿了激動與慶幸,還夾雜著小小的遺憾。

我很幸運,有人將我青春的遺憾,彌補到了最小。

這是我與他除了班集體外,唯一清晰的同框。

我用手背擦拭淚水,那句僅有的互道“高考加油”的聊天界麵,加上一句“畢業快樂”。

陳涯仿佛蹲守一般,回複我同樣的一句:畢業快樂。

我沒有將那張合照曬到朋友圈,而是點開音樂,點開殘夏,分享音樂。

我拉開單元門,晚風吹幹我臉頰的淚痕,殘陽如血,街上早已沒有了兄妹倆的身影。

殘夏就這麼在我耳中播放起來,宛如一筆一筆將這傳言中最漫長的夏天勾勒出清晰的線條。

He looks up, grinning like a devil.

他抬頭,像魔鬼一樣咧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