犒賞三軍,巡視防務,皇帝在涼州呆了三日,幾乎日日都忙到子時方能歇下。
靖西王府早已料理停當,長史正同司書一道清點王府資材,到底曆經兩代經營,各樣器物堆積如山,光是名劍寶刀恐怕就需要一輛馬車來運送。
“陛下可曾起身了?”王府錄事周琦一早便在行館外等候,錄事雖隻是個微末小吏,可他身上卻不見半分卑微諂媚,反而周身一派華貴之氣,王府眾人見他也極為尊重,就連王爺也對他百依百順,儼然便是這隴右道的半個主子。
懷恩公公對這個魏國公之弟也是極為忌憚,見他親至,自是打足了精神應付,笑得猶如春花一般,“見過周大人,陛下早已起身了,正想著臨行前去王府探視王爺,沒想到周大人卻先來了。”
“陛下這是要折煞我等,君臣有別,理應我與王爺來向陛下請安才是,”周琦不卑不亢,“王爺稍後便到,還請公公通報一聲,若是陛下有暇……”
懷恩趕緊道,“奴婢這就去,周大人稍安勿躁。”
半盞茶後,經過再三推讓,軒轅冕還是坐了上座,正微微側身,與靖西王閑談。不知不覺說起當年事,靖西王不由慨歎,“彼時本王心力交瘁,哪來閑心去關心洛京的暗流湧動?待到本王反應過來時,戰事已是一觸即發,太上皇也已祭告天地,準備親征了。”
當年金戈鐵馬,身處深宮的軒轅冕自是毫無印象,隻笑道,“當年皇叔祖與獨孤表叔兵分兩路夾擊突厥,胡人聞靖西王之名則小兒夜啼,人人膽寒。皇叔祖勃發英姿,朕無緣得見,實乃平生之憾。”
“陛下謬讚了,不過是趁著還能爬的上馬,為父王報仇雪恨罷了,哪裏談得上什麼英姿?”靖西王喝了口甘露,緩緩道。
周琦陪坐一旁,忽而道,“對了陛下,昨日下官看了日程,為何咱們不順道由太原南下,反而要取道汾州?”
軒轅冕不喜甘露,故而隻淺啜了幾口便將茶盞放下,“朕有個結義兄弟,因事往北疆公幹,卻在汾州不知所蹤,朕有些……牽念,故而想親自去看看。”
“哦,不知所蹤?在北疆竟還有這般的事情?”周琦詫異至極,高聲驚呼道,“還請陛下將此事由來細細說明,或許我與王爺能夠幫的上忙。”
靖西王府在隴右已近一甲子,可謂樹大根深,但凡他想,恐怕整個北疆沒有他找不到的人。
軒轅冕猶豫片刻,將秦佩身世略去,隻說他是吏部尚書秦泱之子,奉命送突厥餘部來使北上,不料在途中遇襲,身中數刀後跌入無定河中……
說及此處,靖西王冷哼一聲,周琦卻猛然笑出聲來,軒轅冕有些不解,滿麵茫然地看著他二人,心道難不成這在隴右還有什麼掌故不成?
“據本王所知,”靖西王悠悠道,“但凡是墜崖的、墮入湖中的,不管自己尋死的還是被旁人推下去的,隻要是落入水中的,多半都死不了。”
他說的實在篤定,本該讓人信服,偏那周琦在一旁聽了,笑得更是不可自抑,平白打了不少折扣。約莫此間有什麼故事,軒轅冕並未追問,隻頷首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