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六,謝鴻醒了過來。
醒來之後的謝鴻全然變了個性子,原本的浮華浪蕩好像在幾日之內全部褪去,乍一看也變成了一個沉著穩重的好少年。
這沉著穩重的好少年再沒提起過杏紅兒,再沒提起過春風樓,這少年在床上安安心心的躺了幾日,耳後的紅花終於消失。
少年在幾日後找到春深。
彼時春深正瞧著那潔白的鴿子向遠處飛去,許是翅膀扇動的用力了些,還悠悠的飄下一根羽毛,她伸手接住那羽毛,轉身便看見村裏人口中那遭了罪的少年。
少年十七歲。他也同春深講了一個故事,故事的開端是再平凡不過的某天。
那日天氣很好,晴空萬裏,連白雲絲兒都瞧不見,大大的太陽懸掛在空中,散發著灼熱的光芒,叫人瞧都不敢瞧上一眼。
“我那日不該抬頭的。”謝鴻這麼對春深說。他語氣中充斥著痛心疾首的悔意,他又說了一遍,像是在強調什麼:“我那日不該抬頭的。”
若不是那日忽然抬起了頭,我也不會瞧見這個姑娘。
這個,叫杏紅兒,叫杜荷的姑娘。
“我知道她叫杜荷。”謝鴻笑起來,她生了雙桃花眼,笑起來帶著股多情的味道,許是桃花眼都是這樣的,也許是他本身就生了張好臉皮,春深想起那日夜晚遇到的兩個男子,那位青衣公子同樣也是如此一雙眼睛,即使在黑夜裏,瞧著也是十分好看。
春深自幼喜愛好看的人和事物,於是便又耐心的聽謝鴻講了一個故事。
謝鴻抬起頭,看見了站在窗前的杏紅兒。也看見了杏紅兒那雙柔和的眸子。
春深瞧杏紅最為出彩的是那身白皙光潔的皮,謝鴻卻淪陷於那雙清澈柔軟的眸子。
也就是在瞧見那雙眸子的那瞬間,謝鴻告訴自己,我要娶這個姑娘,不管這個姑娘是誰,我都要娶她。
接著他便知曉,這是春風樓的姑娘。
春風樓,謝鴻很是去過幾次,但僅僅限於大堂,大堂裏人也不少,總是在唱戲,咿咿呀呀的,叫的人心煩,謝鴻聽不懂,也不願去聽,每次進去總是待上一會兒便溜了出來。
謝鴻這次走進去,與往常不同,這次他帶著目的而來,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是為何而來,他向老鴇打聽這個姑娘,雙眼皮,大眼睛,小嘴巴,十分的漂亮。他反反複複就是這句話,逗得老鴇咯咯咯的笑。老鴇說少年郎啊,你要是喜歡這樣的,我一聲兒能給你叫出三十來個,我們春風樓的姑娘啊,哪個不是大眼睛小嘴巴。說著她湊近謝鴻,說你瞧我,你瞧我也是啊。
謝鴻那時心緒不定,被老鴇這一動作嚇了一跳,連連後退,撞到了門框上。
接著門被打開,他看見他歡喜的姑娘從站在門裏,右手上不斷的流著血,在她身後留下了一條血彙成的小溪流,她一張俏臉麵無表情的看向老鴇:“他是來找我的。”
“我是來找她的,她也知道。”
謝鴻很難形容那時的心情,像是快要呼吸不過來,又像是心中多了隻活蹦亂跳的小兔子。這是謝鴻不久之前聽到別人說過的話,而在那之前,謝鴻從未想過,這樣的情緒會是真的存在的。
他同杏紅兒進了屋。杏紅兒冷著一張臉,不說話,目光一直落在謝鴻身上,從上看到下,又從下看到上,掃了一回又一回,看著謝鴻心裏忐忑又發麻。
時間久了,謝鴻便也壯著膽子觀察杏紅兒。她這十幾年來觀察過許許多多的人,男子有,女子則更多,環肥燕瘦,各入人眼,謝鴻隻能在她們身上找到寥寥幾點自己所中意的。但杏紅兒不同,她全身上下,她的每一處,每一分每一寸,都好像是為他量身定做的,都是那麼讓人歡喜,讓人癡迷。
她長相偏軟,冷著一張臉的時候,不似冬日百丈寒冰,反而像是春日綿綿細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