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囊裏剩的一點酒流出來,醇厚的酒香慢慢散開。
慕容瀚看著她歪倒在地上,並沒有動作。他凝視著她的醉顏,將她剛才的話咀嚼一刻。
“可是……”他緩緩道。
身後有細微的腳步聲,慕容瀚悚然而起。
一位白須白發的道人緩步而來,慕容瀚又驚喜地叫了一聲。
正是他苦苦尋覓了多時的那位高人。
“道長,在下尋覓道長多時,正有一難題,望道長解惑。”慕容瀚道。
“新帝將起,臥榻之側,不容閣下酣睡。”道長微笑道。
“正是。”
“若是閣下退而結網,從此做個糊塗荒唐王爺,又非閣下所願。”
“道長所言極是。我願誓死守衛我百姓安居樂業,不願遊手好閑荒廢本領。”
“那便是了。眼前之人,已給了閣下答案,閣下以為如何?”
“但若為了我一己私欲,便要我大燕男兒手足相殘,使家國不安,百姓困於戰亂,也非我所願。”
“閣下宅心仁厚,是百姓之福,當有福報。”
慕容瀚笑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是冷笑還是苦笑。他追問道:“那請教道長,若兩條路我都不願選,又該當如何?”
“破局之道,便在眼前。”道長說著,看向地下睡著的少女。
“她?”
慕容瀚低頭看向小青,月光下,她蜷成一團睡著。再抬起頭,道長已然不見。
“此女是上天賜予閣下,今後有無限好處,閣下當善自珍惜。”
遠遠地,山風送來老人最後的話,從此再不見蹤影。
慕容瀚茫然四顧一刻,再也看不到人,走到小青身旁坐下。
“上天賜予,無限好處嗎。”他喃喃道。
山風已涼,吹過來,地上的少女不安地動了動。
慕容瀚感到一陣冷意,看看穿得並不算多的少女,坐在她身旁,俯身將她抱起,讓她靠在自己懷中,扯過大氅裹住她。
她呢喃兩句,但是慕容瀚並沒聽懂她說的什麼。
這是慕容瀚第一次抱著一個女子。他常年征戰,府中並沒有伺候人。
借著月光,他看到她長長的睫毛、嫣紅的唇,凝白的臉被月光照著,似乎在發光。
“就算被砍,都要在刀上磕出豁口。真是個剛硬的女子。”他心道,替她拂去臉上的散發。
這個剛硬的女子忽然又呢喃幾句,他聽出來了,仿佛是在說:“爹……哥哥……”
然後她哭了。
哭得撕心裂肺痛不欲生,仿佛她不是剛才那個放狠話的女子,變成了一個無助的、找不到家的小女孩,她的手無力地錘著他的胸口。
慕容瀚輕輕撫摸她的後背,之前他從未這樣哄過人,隻是出自本能,覺得自己應該哄哄她。
她哭了一陣便不哭了,伏在他懷中睡熟了。
慕容瀚就那樣坐著,看著月光溫柔地撫摸她的臉龐,看著蒼茫的群山,看著東方的晨光一點點亮起。
天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