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姚伶的眼眸微微一亮,頗顯得驚喜地望著他。

“你既然喜歡,”她說,“我自然要再多做一些送你。”

沈霽發覺,她歡喜或驚訝起來時,眼眸會不自覺地睜圓,像一隻貓兒似的,不諳世事。

接下來的日子裏,姚伶便隔三差五地拎著自己親手所做的糕餅登門拜訪。

幾乎將全天下的各式糕點都做了個遍,莊嚴瞧著自家主子一臉風輕雲淡地接下來,拈起一塊淺嚐,跟她說“很不錯”,那小娘子便眉開眼笑地轉身離去了。

而沈霽隻嚐了不過一口而已,便甜膩得要喝兩盞茶水壓一壓。

饒是如此,卻還會在下回對方登門時,平靜地道謝品嚐。

莊嚴看得目瞪口呆,也不敢問。

隻是某一日,少女雷打不動地拎著糕餅登門時,青年嚐著糕餅,垂下眼睫跟她說話,溫聲細語的。

“你送了這樣多的糕餅過來,我也該送你一件回禮才公道。”

於是姚伶便跟著他進了花廳裏,青年轉身進了屏風後頭拿禮品。

才轉出來時,便見那嬌嬌軟軟的小娘子正捧著一壇酒水,新奇地嗅嗅,回過頭,一臉好奇道:“郎君,這是你要送我的禮麼?好香呀……”

他收斂著眉眼,將指間拿著的一枚細紅玉鐲輕輕收進袖擺中,朝她輕彎唇瓣。

“喜歡便打開罷。”

這是他的下屬進獻來的酒,他沒有仔細瞧過,等少女給他也倒了一杯,才端起來,淺嚐一口。

似乎是紹興一帶時興的黃酒,香氣濃厚,入口微苦卻帶著甘甜味。

這樣的品次,對他這樣的身份來說並不稀罕。但少女卻像是頭一回喝這樣細膩的酒,咂巴咂巴嘴,眼眸亮晶晶的。

“好喝。”

她點評著,隨後又喝了一口。

“我還想再喝一點,”小娘子捧著空掉的杯盞,一雙水眸霧蒙蒙地看著他,把杯子舉高,“長公子,能不能……”

話音未落,青年已抬起指尖,將所剩無幾的酒壇子舉高了些。

他微微蹙起眉尖,看了看她紅撲撲的臉頰,淡聲道:“你喝醉了,不能在喝了。”

少女把腦袋搖得如撥浪鼓,“沒有,我沒有醉。”

沈霽把酒擱到高處,不再搭理她。

喝醉了的少女卻比平時膽子大些,趴在桌案上,嘰裏咕嚕地跟他說著話。

“外麵是不是天黑了?”她小聲問道,“我得回去了……玉梨沒看見我回去會著急的。”

沈霽喚來一名侍婢,讓她去熬醒酒湯。對少女道:“不急,天黑路滑,別摔進水裏。”

姚伶便沒再說話,慢慢地抬起腦袋來,一雙圓圓的眸子亮晶晶地盯著他瞧,隨後又彎起來。

“長公子,”她說,“你真是個好人。”

他?沈霽心底生出某種微妙的感覺來,他的所作所為,跟好人二字怕是沾不上邊。

可那醉醺醺的小娘子已然自說自話地說了下去。

“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你身邊的那個美人給我指的方向是錯的,是你給我指了正確的路。”

“還有燈會那日,我找尋不見沈蒻了,是你看見了我,帶著我逛……”

沈霽看著她掰著指頭數的樣子,輕笑一聲,“記性還挺好。”

“你不曾想過,或許那日,”他提點她道,“是沈蒻故意丟下了你,想害你出醜呢?”

姚伶輕咬了下唇瓣,誠實地點點頭。

“我想過的,”但她輕聲說下去,“可是我也沒有理由,讓她一見到我就很喜歡我。”

一個南方鄉下來的小土娘,拿著一紙婚約突然登門。或許,沈家人心裏都有些犯嘀咕罷。所以,那點似有若無的疏遠排擠和譏諷,甚至於欺負,她都當做沒看見。

可是,又怎麼會沒感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