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伯待我很不好,”她將那些人要將她賣給老頭子做妾的事情一筆帶過,隻深深地歎出一口氣,“所以我才會來京城的。”

京城很好,繁華熱鬧,一切榮華富貴幾乎晃花了她的眼。

可是這些,其實都與她無關。

她隻有牢牢地抓住三公子,才能保住自身。

哪怕,她心底清楚得很,抓住的隻是一枝浮萍罷了,輕飄飄的,一用力或許便會斷裂。

再過幾日,陽光正好,有人撩簾而入,她抬起眼眸,見對方彎起一抹笑臉,笑意卻虛浮。

“姚娘子,這是三太太特意吩咐給您送來的裙衫,”婢子低聲開口,“請您出遊那日穿上。”

姚伶的眸光落於其上,那是一條桃粉色織錦的羅裙,裙擺輕且薄,豔麗奪目。

她從未穿過這樣妍麗的顏色,指尖不由得微微一頓,遲疑道:“這樣光鮮的衣裳,我怕是……”

話音未落,便被對方立聲打斷了,“姚娘子,這是太太一片心意。”

姚伶與她冷淡的眼眸觸上,抿起唇瓣,不再多言。

昨日,三太太請她過去一趟,笑說天光正好,要為沈蒻舉辦一場賞花宴,邀請賓客,連她也要出席做陪客。

姚伶並未多想,到了賞花宴這日,穿上三太太送來的桃紅羅裙。她本就生得白淨,姿容嬌豔,配上一襲桃紅顯得愈發嬌嫩,將青絲巧手挽起,略施粉黛,便已然出落得令人移不開目光。

隻是這身衣裳輕薄得很,隱約可透出她勻稱纖細的小腿,行走時使得少女略顯拘束。

玉梨送她出門時,笑著感歎道:“娘子本就好顏色,這樣一打扮,恐怕要將宴會上的賓客都迷倒了。”

姚伶卻並不這樣認為,她心底生出一股似有若無的不安來。

坐進馬車裏,她是跟著三太太坐的,車廂很大,二人之間也沒什麼話可說的。

舉辦賞花宴的庭院,是京郊一處私人園林,花園偌大,草木深深。

少女跟在盛裝打扮的沈蒻身後,進入花園裏的小亭時,聽見對方嬌笑著介紹自己。

“這是我一個遠房堂姐,姚娘子。”

姚伶隻低眉垂眼地問好,“見過諸位。”

饒是她不曾抬眼,也能感覺到四周明裏暗裏落在自己身上反複打量的眸光。

那些目光並不讓人覺得心底舒服,反而像是……在看一件物品。

她籠在袖中的指尖不由得輕輕蜷縮起來。

聽見有人問道:“沈四娘子,想不到你還有如此美貌動人的堂姐……”

她聞言,微微抬起眼眸,和對方的眸光對上,那是一名年輕的郎君,看著自己的眼神頗為露骨。

姚伶立即挪開視線,聽沈蒻笑道:“如何?我這位堂姐,還是江南來的呢。”

“江南?”很快便有人對這個話題感興趣,疑惑道,“是出身於江南哪位世族?沒聽說江南世家中有姓姚的啊。”

姚伶心頭忽地跳起來,一下一下地,不知為何,濃重的不安感籠罩住她的心頭。

她看見,沈蒻偏過頭,輕飄飄卻又具有十足惡意地瞥了自己一眼。

隨後扭過頭,對著一眾公子哥兒笑意盈盈地說道。

“我這位堂姐,不是出身於什麼世族,父母皆已亡故,如今是來投奔我們府上的。”

姚伶渾身發冷地回到車廂內,今日分明是晴空萬裏,而她卻覺得周身縈繞著揮之不去的寒意。

車廂內已經先坐著一人,她抬起眼眸,是三太太。

她忽然之間,便想通了這前後因果。

特意給她如此豔麗逼人的裙子,特意帶她來做“陪客”,她以為自己是襯托紅花的綠葉,可其實——

她才是今日這場所謂賞花宴的真正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