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花宴”,其實是賞她這朵花。

姚伶單薄的肩頭輕顫起來,她緩緩抬起眼眸,對上三太太略顯憐憫的眸子。

“伶娘,今日這些賓客,都是我特意在京城中替你挑選的世家子弟,個個一表人才,風流倜儻。”她話音一轉,溫聲問道,“你可有相中的?”

姚伶怔忡地看著她,心緒不寧,一時說不出話來。

“你沒相中也無妨,”三太太輕聲細語地說下去,“那些世家子弟,可不會輕易放過這樣好的機會。”

姚伶從冷僵的狀態中緩過來,顫聲開口。

“我不明白……”

三太太便彎了彎唇,好心地替她解惑,“如你這樣嬌軟的美人,身後又無家世撐腰,不過一介孤女,你是守不住自己的。”

就如一葉浮萍,隻能隨風飄散,很難自己決定自己的歸宿。

姚伶終於明白,他們在聽了自己的身世後,盯著自己的眼神像是什麼了。

就如同,在看著一枝風中搖曳,輕輕一折便能據為己有的花。

她聽見自己的嗓音,壓抑著顫意,低聲問道:“太太的意思是,想讓我嫁給他們……”

“嫁?”似乎是聽見了這世上最好笑的笑話,三太太帶著笑意打斷了她的話,“伶娘,你糊塗了。”

姚伶猛地抬起眼眸,和她的目光對上,一瞬間明白了對方未盡之語。

是妾。

見不得光的,沒有名分的,一名妾室。

少女心底生出巨大的荒謬感來,若為人妾身,便相當於半個奴身,若是主母不喜,隨意變賣也是有的。

如今,她甚至連保全自身都做不到……可她心底更清楚的是,她如今沒有跟三太太討價還價的資格。

風將車架一角上懸掛著的鈴鐺吹動起來,發出清脆的聲響,少女從沉思中緩緩回過神來。

那紙婚書……她輕聲道:“若是我想要嫁給三公子……”

話音未落,便見三太太眉眼間的譏笑淡去,隻餘下冷薄。

“伶娘子是聰明人……自然知道該怎麼選最好。”

姚伶閉了閉眼,如此看來,那一紙婚書在三太太眼中,也不過隻是廢紙罷了。

“我明白了。”少女深深呼出一口氣,籠在袖中的指尖緩緩鬆開,她聽見自己的聲音響起,“三太太容我思慮周詳。”

三太太也知道不能將人趕盡殺絕的道理,馬車在府邸門口緩緩停住。她撩起車簾下去,玉梨正在門口等待。

少女在邁進門檻時,忽地被絆了一下,幸好玉梨手快地攙扶了一把。

少女的指尖輕輕攥緊她的手腕,玉梨仔細看看她略顯蒼白的麵色,輕聲問道:“娘子,怎麼了?”

二人經過花園的假山石,假山無人,姚伶才緩緩鬆開抓住她的手,嗓音極低地將今日見聞說了一遍。

玉梨大驚失色,氣得眼圈都紅了,“啐”道:“我還當沈家是什麼正經的世家大族,想不到三太太竟然如此……卑鄙下作!”

她焦心如熱鍋上的螞蟻,“娘子……我們幹脆把婚約的事鬧出去,讓沈家也顏麵掃地。”

姚伶一路上都在平複心情,此時已經冷靜下來。聞言,她搖搖頭。

“像這樣的大族氏,撕破臉皮,隻會是我們吃大虧。”

她清楚得很,這是沈三太太給她的唯一一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