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完血汙後,她才敷上些藥膏,隨後用幹淨的繃帶將青年腰腹間纏繞起來。

這個動作難免會使得她需要環抱住青年,姚伶緩緩俯下身,腦袋靠在他修長的脖頸間,能夠感受到對方淺淺的呼吸噴灑在側臉上,帶著一如既往淡淡的青柏香味。

她的呼吸不由得微微一窒,指尖輕顫了下,手中力道便加重些許,惹得青年輕輕吸氣。

“嘶——”

姚伶緩過神來,連忙放鬆些,耳尖微紅,小聲道:“抱歉。”

沈霽側過眼眸,落在少女認真而安靜的臉動上,悄悄彎起唇瓣。

“是我該感謝你的……若沒有你,我的確要費些力氣。”

杖責傷在後腰處,饒是他練過武,要自己上藥也的確有些為難。

姚伶並未多言什麼,垂著眼睫將藥膏收拾起來,其實心底清楚得很,沈霽此番被責罰的事情……多半與自己有關。

青年將衣衫穿起來,窗子虛掩著,外頭雨勢漸大,有涼風吹進來,垂得少女低垂的脖頸不由得輕輕瑟縮一下。

廳堂內複又沉默下來,姚伶指尖輕輕攥著那沾上血痕的絲絹,良久,才聽見自己的聲音極輕緩地響起。

“郎君……實不必為我做到如此地步。”

她知道京中的貴女是如何看待她的,南方鄉下來的窮娘子,家世凋零,恐怕在那些權貴公子哥兒眼中,不過是樣玩物罷了。

可她也有自尊心,不願自輕自賤。

話音落下,室內微微沉默,半晌,她聽見青年溫聲開口。

“焉知我並非出自真心?”

姚伶微微愕然,轉過眼眸,朝他望過去。

昏暗的燭光裏,青年眉眼平和地坐著,垂眸望著她的眼眸清柔,似乎蕩起些微漣漪。

她真切地望見,自己一張倉惶的臉蛋倒映在那雙清淩淩的眼眸之中。

沈霽說會做到,便從不會騙人。

幾日之後,姚伶坐在窗下繡著小朵的苔花,忽而聽見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

她抬起眼眸,望見推門而入的粉衣婢女,眉目冷淡,輕蔑地瞥她一眼,說道。

“大太太,請姚娘子過去一趟。”

姚伶一顆心高懸著,跟隨對方進了東府的正院裏。

自然是一派山水華庭,貴氣十足,她無心多看,婢女替她撩起門簾,少女邁步入內。

繞過織金繡雲的屏風,她察覺到屋內隻點著幾盞燈燭,燭火晃眼,她輕輕抬起眼眸,落在坐於上首的婦人身上。

婦人身著一襲絳紅色緞麵裙,裙擺如花瓣般撒落於地麵,繡著用金線織就的大團芍藥花樣,她染著鮮紅色蔻丹的指尖捧起一隻茶盞,一雙恰似沈霽的眼眸慢悠悠地望過來。

少女眉眼低斂,輕聲問候,“大太太安好。”

她雖未曾抬頭,也能感受到對方的眸光落在自己身上,一寸一寸劃過,那目光頗具壓迫感。

伴隨著茶盞被擱回桌案上的“啪嗒”一聲,美豔的婦人緩聲道:“我不好,你也清楚,你這樣的身份,難以成為長公子的正妻罷?”

一開口便將一切都攤開了說,姚伶輕輕地閉了閉眼眸,啞聲道:“我知道……”

“若說你這樣的出身,早幾年間,我是不會讓你進門的。”婦人尖刻道,見她的麵色愈發蒼白了一層,才歎出一口氣來,話頭直轉,“不過眼下……”

眼下沈霽正是情意濃時,她便也樂得讓步。

“我會讓你進門的,”大太太語氣平緩,就如同並非在決定她的一生大事,而是談論今日天氣如何,“不過,是妾室。”

妾室……姚伶立在原地,感覺到周身緩緩蔓延開來一股寒意,她的指尖輕輕蜷縮起來,眼睫微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