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深吸一口氣,像是要把一切不甘心都掩藏起來,指尖拎起裙擺,俯身叩首。
額頭輕輕磕在地麵上的瞬間,她眼中有一滴淚也無聲地滴落下來。
“啪嗒——”
她顫聲道,“謝太太成全。”
回到梨春榭後,眼圈紅紅的玉梨安慰了自家娘子一番。
她沒讀過書,翻來覆去的也隻能說些“這樣也很好了”的話,少女一言不發,安靜地坐在窗下,望著庭院裏被雨水打落凋零的粉白梨花。
她合上雙眸,輕聲道:“我累了,歇一會,你出去罷。”
玉梨擔憂地望著她,也隻得依言退出門去。
姚伶在榻上躺下,這短短半日,她便將自己的下半生托付出去,神思疲倦。
睡不安穩,做了一個夢。
夢中,她身處於潮濕冰冷的水中,呼吸微窒,隨著波濤湧動的暗流漂浮著,不知會飄往何方。
她閉著雙眸,隻覺得周圍的一切都漸漸冷冽下來。
再次醒過來時,是聽見了一道熟悉的腳步聲。
她自夢中緩緩睜開雙眸,望見室內點上明亮的燭火,一抹頎長的身影就立在榻前,垂下眼睫,伸手用火折子替她點上燈燭。
姚伶再望了一眼虛掩著的窗子,便見外邊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這個夢做得漫長,她怔忡地望著對方一會兒,才緩過神來。
“郎君……”她心中百感交集,一時不知該如何同他說話。
沈霽卻仍舊是一副冷清模樣,一身淺青色長衫,今日發髻微微鬆散,烏色長發垂落於肩頭身後,顯得他愈發清俊端方。
一隻手伸過來,落在她發髻間,輕輕替她將鬆散亂糟的發髻解開,發絲垂落,少女眨了眨眼眸,才意識到自己還未解開發髻便睡下了。
他的指纏繞過一縷少女柔順的青絲,輕輕滑落,搭在她的指尖。
“這是我去西山求得的福袋,”青年溫聲道,將一樣物什塞進她手中,叮囑著,“你記得戴著它,聽說很靈。”
姚伶卻不知他還信佛,聞言低眸,便見自己掌中出現了一枚青玉色的圓形福袋,輕輕拉開封口處,裏頭是一張金黃色的符紙。
她隱約認出字跡,是潦草的“如意圓滿”四字。
“求得什麼?”她不由得好奇問道。青年輕咳一聲,語氣如常道:“求保佑伶娘……萬事順遂。”
雖然他極力忍耐,但姚伶還是能聽出對方話語間的一絲羞意。
難得看到他如此。少女的唇角微微彎了一彎。
她將那枚福袋藏進了枕頭底下,能聞見似有若無的檀香氣息和青年身上的青柏香氣,縈繞不去。
“我會一直陪著你的,”臨睡前,她聽見青年輕聲向她許諾,“不必擔憂,我不會有別人的。”
她沉沉入睡,這一回,沒有再做噩夢。
沈府世子沈霽要納妾室,在京城中算是個不大不小的新聞。一則沈霽向來是不沾人間煙火的高嶺之花,受京中貴女追捧。二則,他是納妾而不是娶妻,按理來說不會十分引人注目。
但成婚當日,沈府中卻擺了宴席,下帖子廣邀賓客,喜氣洋洋。
就連姚伶當日清早起來,迷迷糊糊地瞥見婢子捧上來的喜服,也不由得微微一愣。
那是一件正紅色的喜服,穿雲繡鳳,裙擺上以彩線繡著龍鳳呈祥。
她遲疑著未語,卻見婢子笑道:“這是長公子的吩咐,娘子換上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