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霽突然被派去遠青查案,臨走之前,吩咐玉梨帶姚伶出門逛一逛散散心,他將自己的心腹暗衛留下,用來保護少女。

“我很快就回來。”臨走之前,他這樣說道。

姚伶昏昏沉沉地躺了幾日,一日晨起時發覺天氣晴好,難得想要出去逛逛。

才進梨園二樓的廂房聽了一出戲,有人敲門,玉梨前去打開。

門外站著一位眼熟的青衫宮人,笑意虛浮道:“殿下有請。”

躲避不掉的召見,少女隻好起身跟隨對方出來。後門口停著一輛馬車,她坐進去,很快便在一座典雅華麗的府邸門口停下來。

下馬車時,姚伶抬起眼眸,瞥了一眼檀香木牌匾上雕刻著的“芙玉公主府”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

她垂下眼睫,將一切心緒收斂起來。

沈芙在花園裏的一座水榭上接待她,宮人端上茶水後便盡數退下,留下少女獨自端坐於席間,等待公主到來。

她等待許久,直到絲毫未動的茶水半涼,也不見人影到來。

水榭是幾條搭建在水麵上的回廊和小亭組成的,她身前穿過一段回廊,便是一扇屏風,薄紗造就,上麵繡著繁複的花紋。

湖麵寬闊,一陣風徐徐吹來,不知是否是錯覺。

姚伶望見,那屏風後一抹芙蓉色的裙擺被風輕輕吹起。

少女一身芙蓉羅裙,高高盤起的發髻間被麵前身姿挺拔高大的青年伸出指尖,輕輕簪上一枚珍珠玉羅絹花簪子。

隨著少女彎起唇瓣,嫣然一笑,流光溢彩的簪子也映照出光輝。

立在屏風後的姚伶微微睜大雙眸,青年是背對著她的,看不太真切。

可那身影,還有日常穿的一身青衫……

姚伶呼吸一窒。

便見少女含羞帶怯地嬌聲喚道:“阿霽哥哥……你會娶我過門麼?”

接著,姚伶便聽見青年的嗓音,溫和而低緩地響起。

“我當然會。”

她如遭雷劈,腳下卻如同灌了千斤重的泥灰,半分挪移不得。

如同自虐一樣,她一眨不眨地盯著眼前郎才女貌,花前月下的美好畫麵。

二人之間靠得極近,似乎又輕聲細語地說了幾句情人囈語。

姚伶全然忘卻了,耳畔隻留下那最後一段對話,令她遍體生寒。

“阿霽哥哥……你身邊那個姚氏,你會把她處理幹淨罷?”少女便做出一副吃醋模樣來,嬌聲嬌氣道。

青年抬手揉了下她的臉頰,輕笑著應答下來,“自然,不過一個小妾罷了,到時候就將她悄無聲息……”

餘下的話語,太輕了,彌散在風裏。姚伶未曾聽清。

或許是這湖麵上的風太大了,使得她感覺寒意刺骨。

原來是真的……沈芙與沈霽彼此有情,公主下嫁沈府,會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那她算什麼?

姚伶沒敢繼續聽下去,恍恍惚惚走出公主府的時候,差點被高高的白玉石階絆了一跤。

幸而等在門口的玉梨上前攙扶了一把,身後的公主府宮人發出譏諷的低笑,玉梨隱忍下來,見少女臉色是不同於以往的慘白,不由得問道:“夫人……怎麼了?”

姚伶抬起指尖,用力攥緊她的手,感覺一陣天旋地轉的惡心感湧上來。

她顫聲道:“回去。”

姚伶才邁入內室,望見那張纏枝梨花木的床榻,便陡然感覺到一陣反胃感。

“將那床被褥扔掉,”她虛弱地吩咐道,“再重新點一種熏香,這個難聞。”

玉梨便忍不住小心地疑惑問道:“夫人,從前不是很喜歡這鬆柏香料麼?”

姚伶垂下眼睫,那是因為沈霽的衣衫便多用這種熏香。

“我如今不喜歡了。”少女呼吸微重,心口像是堵了一團棉花一般,令她喘不過氣,“難道我低人一等,便連換熏香的權利也沒有了麼?”

她甚少如此尖銳,聽得玉梨連忙搖搖頭,“奴婢不是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