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垂下眼睫,呼出一口氣來。

玉梨依照她的吩咐,將往常的被褥都扔掉了,又點上一種淺淡的桂花熏香,卻見少女忽然間麵色一變,捂住唇瓣快步找出痰盂,吐了起來。

玉梨遞上茶水讓她漱了口,將少女打理幹淨,才擔憂地低聲道:“夫人想必是身子不適……奴婢明日請大夫進府瞧瞧。”

姚伶不想惹人閑話,輕聲叮囑道:“悄悄地請,別叫人聽去,生些閑言碎語。”

“是。”

次日午後,是玉梨借口自己染了風寒,給後門上的李婆子塞了些銀錢,托她請來的一位城南老大夫。

老大夫隨玉梨進了內室,帷帳後頭伸出一隻纖纖玉手來。

他已經聽玉梨說了這是一位姨娘,深宅大院的不方便露麵,故此並未生疑。用絲帕搭在腕上,把了一回脈。

這一把脈,卻是麵色一變,摸著胡須笑道:“恭喜姨娘,您這是有喜了。”

玉梨聞言,不由得一喜,抬眸去看姚伶。淡粉色紗帳後頭坐著的窈窕身影卻鎮靜自若,微微沉默。

老大夫開了保胎的方子,又囑咐她道:“您的身子不好,又兼勞思過度,傷神傷心,往後還需心情舒暢些才好。”

姚伶籠在袖中的指尖便不由得緩緩蜷縮起來,閉了閉眼眸,“嗯”了一聲。

將老大夫送走之後,玉梨轉身回來,麵上不由得揚起一抹盈盈笑意,歡喜道:“夫人要不要寫信告訴郎君?得知這樣的好消息,恐怕郎君會馬不停蹄地趕回來……”

話音落下,卻見麵色沉靜的少女微微搖了搖頭。

“不必告訴他。”

玉梨疑惑到:“這……為何?”

姚伶回想起這公主府中的所見所聞,心尖便不由得一陣顫痛。

她閉了閉眼眸,緩緩開口道:“你可知,芙玉公主很快便要嫁入沈府了?”

玉梨聞言,麵色亦是一僵,安慰道:“那不過是外頭市井流傳的閑話罷了……”

“不,不是流言。”姚伶將在公主府中見到的畫麵和盤托出,聽得玉梨也不由得麵色蒼白。

見自家娘子近來傷神,愈發身形消瘦,她咬了咬唇,忿忿罵道:“想不到沈家長公子竟然是如此風流小人!”

連她這個旁人聽著這些事,都覺得心口淤堵,更何況是親身經曆的少女本人呢。

她見姚伶沉默不語,低聲問道:“沈霽負心,那沈芙公主可不是好相處的人,娘子可如何打算?”

姚伶眼睫輕顫,抬眸望向她,玉梨握住她微涼的指尖,輕聲承諾道:“我是從小陪伴娘子一起長大的,娘子若信我,有什麼吩咐我自當辦理妥當。”

姚伶輕輕呼出一口氣來,疲憊地點點頭。

“我明白。”

又過幾日,姚伶總是睡不大安穩,夜裏迷迷糊糊間,聞見一股似曾相識的青柏香氣。

臉頰上因睡得潮熱而粘附著的青絲被微帶露水的指尖輕輕撥開,她輕抬起眼眸,便見到正坐在榻沿上,垂眸望著自己的青年。

別離半個月,於她而言卻像是過去了半生那樣遙遠。

青年身上的湖青色羅衫也顯出一種風塵仆仆的亂糟感,一雙瀲灩水色的眼眸溫柔,如波光粼粼,眼下卻浮現出淡淡的青痕來。

“伶娘,”他握住少女沁出些微涼意的指尖,如釋重負地微微笑道,“我回來了。”

少女卻像是有些不適應一般,將指尖從他手中抽回來,輕抿起唇瓣,垂著眼睫。

“郎君一路平安便好。”

次日姚伶便聽說,沈霽在遠青查清大案,原來幕後主使是昭王,天子堂弟。沈霽將昭王帶回來關押起來,天子大喜,在宮中為他舉辦了一場慶功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