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伶換了一身簡便的羅裙,即將出門前,卻是被大太太喚過去一趟。
大太太坐在窗下,塗著鮮紅色蔻丹的指尖翻動書頁,聽見她進來的聲響,慵懶地略微抬起眼簾。
“聽說你要去東雲山?”她問道。
少女低眉斂目,柔順地答了個“是”。便見大太太接著說道:“正好,你去了東雲寺,見到住持東雲大師的話,便問問他這個月哪一日是黃道吉日。”
少女眼睫輕顫著抬起來,聽見婦人輕緩的嗓音說道:“忘了告訴你,不過想必你也聽說了罷?芙玉公主,很快便會是阿霽的嫡妻了。”
姚伶想,她不會分辨不出婦人話語之間的惡意,這一番話惺惺作態,分明是要惡心她,哪是什麼要去問黃道吉日。
她麵上卻不顯,隻低聲應了一個“是”。
今日天色陰陰沉沉的,果不其然,馬車才一出城,天空中便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
原本是小雨,到了半道上竟然下得極大,兼著風雷,天地一片昏沉。
道路也被雨水浸濕,泥濘難行,馬車行駛緩慢。
到了此處,卻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想再回去也需要費上大半日功夫。
姚伶被玉立攙扶著下馬車時,正好聽見車夫苦著臉在跟莊嚴解釋。
“大人,這個時節天色不好,會下起大雨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
莊嚴緊緊地蹙著眉頭,見她出來,上前行禮道:“夫人,恐怕這條路不大好走。”
姚伶望了一眼前方的路況,雨霧密布,道路潮濕泥濘。
她垂下眼睫,溫聲道:“既如此,回去也太折騰了些,便看看附近有無碼頭,乘船去罷。”
此處偏僻,卻恰好在稍遠處尋到一處碼頭,雨天沒什麼生意,隻有一隻小船停靠於岸邊。
莊嚴上前去,叩了叩船板。從艙內鑽出來一位蒼老的漁民,睡眼惺忪地望了這一行人幾眼。
“客館,是要坐船?”他啞聲問道。
莊嚴點點頭,又不免疑惑道:“今日這樣大的雨,旁人都回家避雨去了,你怎麼還在這兒守著?”
那老漁民隱藏在寬大草帽底下的眼不動聲色地瞥過立在一旁的姚伶,嗬嗬一笑道:“這不是,家中拮據麼。”
“上來罷,”他動作熟練地拔出船鉤來,“除了我,恐怕此地也沒有其他可乘坐的工具了。”
船隻狹窄,除了姚伶主仆,便隻能餘下一個人的位置了。自然是莊嚴上,吩咐其他人等雨勢減緩,再去東雲山彙合。
在如此急的雨中行船,自然有些顛簸危險,一個巨浪打過來,小船便如一片落葉一般,飄零沉浮。
在拐過一處彎道時,那老船民將手伸入懷中,懷間銀光一凜,姚伶眼尾處瞥見,還沒反應過來時,便見他直衝自己而來。
“咻——”
玉梨立刻擋在她身前,驚慌失措道:“娘子快跑!”
可這是船上,再跑也跑不到哪裏去。姚伶倉惶後退之間,繡花鞋一踩空,便整個人掉進了湍急的河流中。
莊嚴眼神一凜,立即飛身拔劍過來,用長劍擋住那老船民的匕首。
沒想到對方卻真有幾下功夫,反手一揮,便將他推開一步。
玉梨抱著包袱慌裏慌張地找姚伶,一時失神自己也掉進了河裏。
“啊——”
莊嚴不欲與他纏鬥,急著去水中救人,卻不想對方背後偷襲,一劍傷了他的手臂。
莊嚴在與對方打鬥間,瞥見他臉頰處粘連的印記,眼眸一寒,伸手撕下來。
手中是一張軟塌塌的皮質麵具,他抬眼望向對方的真容,微微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