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房內獨點著燈燭,一牆之隔那邊玉梨沉穩的呼吸聲傳來,女子坐在桌案前,慢慢地提筆抄寫著一卷經書。
才抄到一半時,忽然聽見窗子異響,“啪嗒”一聲,不算很大,卻也足夠將她從思緒中驚醒。
她抬起眼眸望過去,此間屋子足夠寬敞,因此當間用屏風隔絕起來,窗子在屏風後頭。
她聽見一道沉重的呼吸聲響起,心口難免有些發毛。
這不同於玉梨的呼吸聲,她心底清楚,伸出指尖握住燭燈,勉強壓抑著心頭的顫意,起身緩緩走過去。
白日裏才聽玉梨說了附近鬧山匪的傳聞,晚上便出了這樣的事情……她難免心下揣揣。
燭燈微弱,從屏風後伸過去,她垂下眼睫,便猝不及防對上一雙似曾相識的眼眸。
端著燭台的指尖不受控製地顫栗起來,她屏住呼吸。
那是個年輕的男人,身上的一襲黑衫染上濃鬱血痕,連空氣中也沾染上不少血腥氣,揮之不去。不知是旁人的,還是他的。
“哐當——”
是燭台猝然落地的聲響,男人抬眸的瞬間,懷中便撲入一抹嬌弱的身影。
女子的指尖緊緊地攥住他的袖角,像是生怕一眨眼他便會消失不見一般。男人默然垂下眼睫,聞到女子身上淡淡的梨花香氣,心口處沉甸甸懸起的石頭也像是緩緩落地。
她便如此抱著,絲毫不介意他身上的血汙,等到她的呼吸平複下來,才抬起指尖,輕輕地拍了拍姚伶單薄的脊背。
“別怕……我回來了。”
女子抬起小臉,她如今消瘦不少,襯托得一雙紅腫如核桃般的眼眸愈發可憐巴巴,惹人心疼。
“你還說呢,”姚伶扁了扁唇瓣,指責他,“你怎麼才回來見我?差點……”
姚伶回想起天子望向她時陰狠占有的眼神,仍有些心有餘悸。
沈霽眼中劃過一絲狠意,溫聲安慰她:“我明白,我的伶娘很聰慧,也很勇敢。”
比起這個,姚伶如今更關心他的處境,低聲問道:“你怎麼會受傷?墜崖是怎麼回事……”
她將男人攙起來,扶到一旁窗前的矮榻上,打來熱水,替他擦淨傷口,包紮起來。男人握住她纖細的指尖,將一切娓娓道來。
徐州驚變,他在戰場上奮力廝殺時,卻被人從身後偷襲。
殺死對方後,暗衛從對方腰間找到了證明身份的腰牌,是皇家隨侍。
他還未及反應過來,山間發出萬箭,隻好倉惶躲避,一路被追至斷崖邊。
暗衛先行下去接應,他裝作傷重滾下山崖,躲過追擊。
在深山中養傷,莊嚴打聽回來稟告,姚伶被宮中頻繁召見。如今事情已然明了,年輕的天子看上了朝臣嬌美的妻子,想要據為己有。
姚伶很聰明,知道應該如何拖延時間。
他將傷養得差不多後,便起身前往東雲山,做了此間的“山匪”。
“那今夜……”姚伶替他將衣裳穿上,低聲問道。
沈霽明白她是問自己身上的傷從何來,溫聲道:“是天子派來剿匪的人,不必擔憂。”
“隻是如今……再拖延不得了。”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天子遲早會知曉他還活著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