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伶獨坐在窗下,身後的宮人彎下腰身,替她在高髻間簪入一支紅寶石金紋步搖。女子一身珠光寶氣,抬起眼眸望向銅鏡中的自己時,眉眼都有些恍惚起來。
“姚妃娘娘本就生得國色天香,”宮人殷勤地說著奉承話,“如此一打扮,陛下的眼想必都挪不開了。”
女子垂下眼睫,對這些話置若罔聞。
門外忽然傳來一陣車輪聲,宮人們紛紛趕出門去迎接。
過了片刻,她聽見低微的問候聲響起。
“恭迎陛下……”
姚伶抬起眼睫,便見男人已然來到了他身後,一雙狐狸眼懶倦倦的,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他伸出指尖,不輕不重地撫過女子纖細的脖頸,將溫熱的呼吸噴吐在她耳畔。
“伶娘真美。”
女子籠在袖中的指尖悄悄蜷縮起來,“陛下別這樣喚我。”
“怎麼?”他語氣惡劣道,“沈霽不是喜歡這樣喚你麼?換作是我,你便受不了了?”
女子麵色蒼白,未置一語。
回程的路上,姚伶坐在後一輛馬車上,馬車搖搖晃晃地行走於山路之間。
她輕輕撩起車簾,望向外邊,重重疊疊的草木叢間,一抹銀光微微晃眼。
在拐彎處,於是,就是此刻。
她聽見刀劍相交的動靜,眾人驚慌失措的尖叫聲,頓時亂作一團。
玉梨握住她的手,按照原本的計劃,二人要在此時下馬車躲去一旁的樹林。
姚伶這一身行頭太過繁複,玉梨準備攙她下車時,裙擺卻被縫隙夾住。
一時不得脫身,便見前方,衣衫散亂的天子拉起長弓,利箭對準了她的方向。
“見人!”他大吼道,“陪我一起下地獄吧!”
姚伶心神俱亂,幸而玉梨推了她一把,那箭正好射在馬身上。
馬嘶鳴一聲,受到驚嚇,慌忙飛奔起來。
姚伶來不及下車,便被帶著跑遠了。
身後的喧囂遠去,姚伶定下心神,將繁複的衣衫和頭飾皆褪去,準備跳車時,卻發現速度太快,不好跳。
她左右為難之際,便聽得一道由遠及近的馬蹄聲響。轉過頭,眸光落在策馬趕來的年輕男人身上。
沈霽將馬趕到她身旁,朝她伸出雙手,疾聲道:“跳!”
姚伶撫著車廂的邊沿站起身,顫顫巍巍朝他跳過去。
撲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中,她被男人一手攬著腰間,身下的馬匹也緩緩停住腳步。
姚伶驚魂未定地攥住他的領口,望著那匹驚馬一頭奔向了萬丈深崖。
天子死了。
姚伶望見他的屍身,一雙眼眸還不可置信地睜著,不肯閉上。
暗衛過來將他裹住抬走,她閉上眼眸,這樣荒唐的事情總算是了結了。
天子登位不過兩載便去了,朝堂上為新帝人選爭論不休。
有人見沈霽獨自坐在一旁,不參與討論,過來詢問他的意見。
男人抿了一口溫茶,口吻淡淡如在講述今日天氣晴好。
“不必討論,我為新君。”
先帝是個人渣,他親兒子亦不可托付,這個位置,他不如自己坐來得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