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杜書成有一、二秒鍾差點兒沒反應過來。
“杜市長,青天大老爺,任慶書冤枉啊,俺冤枉啊——”
任慶書是她男人,二十年前因強奸殺人罪被判處死刑。都槍斃了二十年了,吳圓圓還天天到縣裏、市裏、省裏甚至北京上訪喊冤。那時候他們剛結婚沒有幾天,村裏發生了一起強奸殺人案。死者是他們的鄰居,一個情竇未開的少女。她死的很慘,頭被斧子砍得稀巴爛,腦漿直流,陰部也被劈開了。任慶書去看的時候,公安人員正在勘察現場。他沒見過這種場麵,臉嚇得臘黃臘黃的,當場就引起公安人員的注意。他突然癱坐在地上,那麼巧就瞅見床頭底下有一柄帶血的斧子。他張著嘴指著。公安人員可能沒理解他的意思,他見人家隻瞅他,並未按著指的方向去看,就爬過去伸手把那柄斧子拽出來。公安人員從現場找到證據,經過化驗,有任慶書的指紋。任慶書被逮捕後,對他強奸殺人一度供認不諱,但在最後時刻,卻大喊“冤枉”。沒有誰證明他是冤枉的。新婚妻子吳圓圓的證詞倒可證明,她說他一夜都摟著她睡覺,他們那天特興奮,因為剛剛“跑三天”,“小別如新婚”,更何況新婚燕爾的小青年?他們一夜未睡,她說他們辦了五次“那事”,就到天明了,聽到外邊有警車聲才爬起來的,沒想到去看看就看出人命來了。可是吳圓圓是罪犯的妻子,證詞不被采信,維持原判,執行槍決。
說真的,杜書成倒是被吳圓圓感動過。她一個弱女子,為新婚幾天的丈夫到處喊冤,不惜耽誤青春,誓死不再嫁,就這一點,也應該被傳為佳話。但是法不容情啊,你是刑事案件,已經被辦成“鐵案”了,如何翻得?又有誰能給你翻?最高法院曾經指示審查,也是查來查去沒有翻案的餘地的,一切都符合程序,量刑也不為重。你找上門來,我杜書成也是愛莫能助呀!
他好說歹說,總算把吳圓圓勸走了(吳圓圓雖然蓬頭垢麵,瘋瘋癲癲,但還是很講道理的)。老趙接他去市政府的路上告訴他,僮遜出來了。僮遜就是過去臨黃縣的僮縣長。他聽了,“噢”了一聲。
“我昨晚送你回家,回來的路上見他的。他和幾個人剛從飯店出來,還有那個嘴角,這兒,這兒有一道餓紋的,對,叫孫令臣。我不認識他們了,他們卻認出了我。我下了車正要進飯店衛生間去小解,被他喊住。他們問我在哪兒發財,我說在市裏小車班。他們就叫我轉告你,近幾天,他們要登門拜訪。我看,黃鼠狼子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杜書成心裏“格蹬”一下,想,這家夥要幹什麼?這麼多年過去了,他早已淡忘了,他“反腐英雄”的稱號也不再被提起,也許隻有檔案裏才保存著。那幾個人陸續都要出來了。出來後的他們會不會重新對自己構成威脅?這倒的確是一個相當嚴重的問題。
他沒有說什麼,除了那聲“噢”以外,就是沉思。
進了辦公室,他接的第一個電話是陳衝打來的。陳衝說,那些要錢的人真要鬧事了,如果說過去來的人不少的話,還都是分散的,各顧各的,各人找各人的,問不出結果,就都走了。而今天不同了,他們那些人都有了組織了,選出了代表要跟交通局談判,討說法。還說交通局不給說法,他們立馬就到市裏上訪。這個問題很緊急,大有一觸即發之勢。“所以我趕緊給你彙報一下。”陳衝說得上氣不接下氣。
杜書成也不敢怠慢,立即給代市長嚴平彙報。嚴平對借款這件事多少知道點兒,就說:“等開會商量一下再說吧。”杜書成又趕快給陳衝打電話,說:“你先穩住他們的情緒,市裏馬上開會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