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書記從煙盒裏抽出一支煙,點著,吸了一口,又說:“有些問題,也不要考慮太多,比如專案組,他查就叫他查嘛,有什麼了不起?就是那個事,而且整個說來還是不成立的。查查好嘛,查查天更藍水更清了,是好事不是壞事。你經過這一番折騰不是更穩健成熟了嗎?所以說是好事。”
“駱書記,我有個請求,”杜書成說,“不論專案組最後給我什麼結論,那個仿我簽字、有意陷害我的人都要給我查出來,我倒要看看那個人究竟是誰!”
“我可以給專案組的人談談。隻希望不會影響你這次競選市長,我們還是一如初衷的。”
“謝謝駱書記!”
從駱放舟辦公室出來,杜書成長出了一口氣。駱書記還是支持我的!弄清這一點很重要,這是市委的態度,市委的傾向,這個態度和傾向是可以決定一個人的命運的。可是,他為什麼在我說話的時候皺眉頭呢?他是怕我說出更出格的話還是對我說的話有反感?從共事的情況看,他不是一個耍滑頭的人。他不會是“台上握手台下使絆子”吧?當然,我還有省裏,還有劉副省長,如果他再支持不是更萬無一失了嗎?我仍然擔心他,不知他究竟回頭朝哪,是真支持我還是假支持我?好吧,我略去他不計,就算無大礙吧,這個時候我還要做什麼?在他身上做什麼?在別人身上做什麼?如何才能保證絕對勝算?這些都還是問題,時間不多了,問題卻要解決。而解決問題,實事求是地說,並非容易。為了保險起見,我的方案還是要一步一步地實施,這是沒有辦法的事。
杜書成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想想今天手頭的工作已經做得差不多了,看看時間也已不早,就拾掇拾掇起身回家。坐在車裏,他又把下午和駱書記麵談的所有細節回憶一遍,覺得其中疑點不少。駱書記至少是在耍官腔,他說的所有話幾乎沒有一句可以看得見摸得著的,說“駱書記還是支持我的”沒有可靠依據,他全是空話,甚至連安慰的話也算不上。那樣的話,“站著說話不腰疼的人”誰都能說出來。如果是這樣,我就必須認真對付了。雖然我有劉副省長支持,但市委是我的“大本營”啊,“大本營”亂了,反水了,我還能成功嗎?
好在,市長是人大代表選的。
看來,我隻能寄希望於我的“競選方案”了!
不論怎樣,我的方案還是管用的。
而且,不論從哪個角度思考都必須用。
這個信念我是堅定不移了!
舊“紅旗”駛進“北大院”,在他家單元門口停穩,杜書成下了車,抬手和老趙擺了擺,車子屁股噴出一股白煙,從另一個方向開走了。
他上了樓,在自家門前站住,掏出鑰匙打開門,換了拖鞋徑直走進書房,從書架上拿出一本書,打開到前次讀到的地方,看了起來。可是他沒有讀進去,心裏很亂。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怎麼沒聽見素梅叫他吃飯?屋裏好像也沒有什麼動靜,她還沒做飯?還沒下班?看看手表,七點多了,晚自習都上了,怎麼回事?他出了書房,到了廚房,廚房裏一片冷清,更沒有素梅的影子,再到臥室、儲藏間,都沒有。她沒回家?他生氣了。你想幹什麼?一次又一次,不進家,住學校。嗯,你到底想幹什麼?他在客廳的沙發裏坐下,氣的把拳頭砸在扶手上,撲通一聲鈍響。他忽然看見茶幾上有兩三張紙,上麵有密密麻麻的字。他抓過來,是素梅的字跡!她在那紙上寫道:
書成:
對不起!
我想了好久,覺得我們的婚姻確實出現了問題,我們不般配,你是政治上的風雲人物,而我隻不過是個小小的人民教師,我們的婚姻注定是一場失敗的婚姻,從一開始就是。不是你嫌棄我,不是的,你沒有嫌棄我,是我自己覺得我不配。政治和業務是完全不同的領域,我隻適合業務,我身上沒有政治因子,所以我和你一直以來都沒有共同語言,或者永遠都不會有共同語言。毫不誇張地說,你很優秀,優秀到沒有一點缺陷,這主要指你在官場上的行為。恰恰因為如此,我深感憂慮,我也很害怕,你的所有優點,每一條都顯得那麼可怕。書成,知道嗎,我就是在這種恐懼中和你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說真的,你是我的初戀,這種戀情我曾經埋在心裏好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