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興業掏出手機撥號。嚴平伸手止住,又想了想,說:
“你說怎麼辦吧?”
“叫我說,也不難。第一,叫林雪請長假休息,就說有病吧,到月給她工資,也免得她在你跟前煩。第二嘛,你也不少歲數了,有些事情也該想開點兒,世上的事爭什麼爭?一閉眼誰的都不是誰的了。我的意思是,能替別人辦事就替別人辦事,能不礙路就不礙路,能相讓著點兒就相讓著點兒。”
“你的意思是……”
“這可都是我為你著想的啊,你老人家清正廉潔,灰星兒不沾,那可是在全臨黃六縣五區沒有人不知道的。要是弄出去,說嚴市長原來還是個大色狼,道德敗壞,想老牛吃嫩草,想人家個小寡婦的便宜,那可真叫瞎名聲!”
“絕對汙蔑!”
“不是汙蔑,是事實!嚴市長,你能說清楚哪一條不是事實?你說說看!比如這一條,你撕了不要緊,我看過幾遍了,我心裏有數,比如第一條,林雪第一天來上班,你就握著她的手不放開,眼睛色迷迷的,對著她的臉直噴臭氣。你能說沒有?還有第二條,你在她的辦公桌前站了很長時間,問這問那,假裝關心故意碰她的手。沒有?第……”
“好了,好了,別說了,我已經明白了。如果不是圈套就是她得了那種癔病,叫想像症,思想錯亂症,精神病!她想什麼是什麼吧,我也不怪她了。隻是……”
“隻是什麼?還去翻那些醜事呀,嚴市長?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孬事傳萬裏。隻要張揚出去,沒有人管你真假,都給你海傳。你說得清?憑良心說,我也不相信,我們沒有人相信嚴市長會是那種畜牲一樣的人。但是,人家受害人明明寫著呀,你能說沒有?我知道嚴市長是冤枉的,是被栽贓的,是清白無辜的,是好人,可光我知道有啥用?大家的嘴堵不上,人家還當真的傳,傳得滿城風雨,出門都有人在背後吐唾沫。那滋味兒不大好受吧,嚴市長?做再大的官兒,隻要這個人臭了,做大官有什麼用?官做得越大,挨的罵越多。信不信?”彭興業歪著頭看嚴平。
嚴平不看他,看地,看著看著,就拉開了抽屜,拿出煙來,打開鐵盒包裝,扔給彭興業一支,自己叼嘴裏一支。彭興業忙打開火機,給嚴平點著,自己也點著。
“嚴市長,說真的,我跟杜市長關係你也知道,所以我們都把你當長輩看的,你對我們的好處誰也忘不了。就因為這,你走了後,我就勸林雪。可是,她精神恍恍惚惚的,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後來就寫了那兩封信,這一封叫你撕兩開了,你就把它撕了吧。那一封等林雪回轉過來,我再勸勸她,也叫撕了算了,就當沒有這回事。屏幕的事情我處理。誰叫咱們扯扯拉扯非親即朋的呢?俗話說,是親三分向,不親另個樣兒。親不顧誰顧?我們自然得考慮你和杜市長的關係,不能讓林雪把事態弄大了,大到不可收拾,瞎了你的名譽,毀了你的前程,就不劃算了。是吧,嚴市長?”
“嗨!”嚴平重重地歎著氣。看得出來,在這種“越抹越黑”的問題上,他這個市長,這個可以處理八百萬人的事務的市長也無能為力了。
半個小時後,他對彭興業說:“你打電話叫書成到我辦公室來一趟吧!”又略停了停,“唔,他不可能過來,今天兌現外環路借款,他在交通局。不然,晚上到希爾頓吧,我還有一瓶茅台。”
“嚴市長,為了你,我請客。你一月的工資可不夠一頓呀!”
嚴平沒有說什麼,他癱了一般“撲嗵!”坐在轉椅上,把轉椅的機關弄得“咯吱咯吱”響了一陣子。
彭興業從市長辦公室出來,給杜書成掛了電話,向杜書成彙報了麵見嚴平的經過和談話內容。他說:
“杜市長……”
“不要叫我杜市長,杜市長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叫的,我們幾個人間還叫我書成弟。”
“好,好,書成弟,你果然厲害,料事如神!”
“別耍貧嘴了!”
“嚴平要晚上請客了。”
“不要讓他花錢,他很清貧的。”
“那是,那是,我說了,我請客,為了他。”
“好吧,就這麼說吧,我這邊還有事情。”
82
市交通局門前,長龍似的排著隊,又龍擺尾似的彎了幾個圈兒,十年前的陳欠款現在得以兌現,人們紛紛傳頌著杜書成為民辦事、甘願擔責的事兒,說杜市長這樣的好人上哪裏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