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二月,依然春寒料峭。長安下了幾陣雪,裴府的高牆和屋瓦,都是一塵不染的白色。水榭後居然開了一株小小的白梅,而那些剛綻開不久的柳枝,卻將綠芽隱了去。
青衫男子從苑深處慢慢踏雪而來,眉目間總凝著莫名的寒意,五官輪廓分明;似是比這纖淨的雪景還要純粹萬分。行至湖邊,卻有些茫然似的,不再前行。忽然低頭看見湖靠岸邊的地方,緩緩漂來一方青蓮色的絲帕。他俯身拾起,帕上已沾了薄薄一層水漬。抬頭時,隻見一位身著銀狐長袍的女子,遠遠地站在幾丈開外,湖心水榭的露台上,淡然地望著這邊。
眼若秋霜的一瞥之下,青衫男子不免有點不知所措:“這方絲帕,可是小姐所用?“
她隔著水波霧緩的湖麵,輕點了一下頭;旋即又說:“弄髒了,不須還我。”就要抽身退回室內。青衫男子恰好問道:“小姐尊名為何?”
停頓了一下,像是晨時將消未消的霧氣一般,淡淡的聲音隨著北風飄來:“青蕪,裴青蕪。”
青衫男子怔怔地握著那方絲帕,蹙眉站著,仿佛忘記了時間。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一個白衣少年匆匆走來,看到湖邊的他,忙大聲喚道:“在元兄,為何在此?想是走錯了路罷?”
男子默默回身,同時把絲帕藏進袖中:“裴賢弟,真是叨擾。貴府中頗有些錯綜複雜,確是走錯了。”裴青淩笑著說道:“在元兄何必如此客氣……不瞞在元兄,此處是家姊幽居之所,也是裴家一處藏書地。若讓家父知道你來了這裏,必定要生氣。我們還是先到偏廳去吧。”
青衫男子“唔”了一聲,轉身離開湖邊,雙履竟然沒有在雪地上留下半點印記。裴青淩看著他遠去修長的背影,有些看不透似的撇了撇嘴,也跟了上去。
水榭之上,身著銀狐長袍的女子緩步走上露台,神情若失。她靜靜地看著那株白梅,也不畏早春的寒氣逼人。這麼站著有一個多時辰,忽然聽見一個吃吃笑著的聲音:“蕪姊,白梅雖好看,卻也很難摘到呢!”
她略一偏頭,見白衫的少年站在水榭後的湖岸上,雙眼神采奕奕。雖是同胞姊弟,性格卻大相徑庭。青蕪便也微笑道:“那就要看摘梅的人是否有心了。”
白衫少年麵色一斂,低低地歎了口氣:“蕪姊,你可知,那人是誰……”
她先是吃了一驚,繼而平靜道:“青淩,你多慮了。我本不是指什麼……你會錯意了……”立刻轉身進屋,同時放下一掛珠簾。隻剩裴家二公子還站在原地,心神不定。白色衣衫似乎要與雪地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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