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我在房中等了很久，直到聽見人聲幾乎都已遠去才放下心來。夜色一會兒便濃鬱起來，我聽見了笛聲，那是他在喚我。我沒有帶上任何金銀細軟，僅僅拿著那支笛子；細想之後，又取下牆上那把劍。我們約好今日在裴府外相見，而後離開長安，遠走高飛，不會回來。
是，在白天我將紞如裝扮成一個美豔的新嫁娘，為她戴上珠冠，披上蓋頭，仔細地為她描好花鈿……讓她替我，去崔家做一個少奶奶，或者說，做一個為父親權勢鋪路的踏腳。我明白，即使被他發現也無妨，他要的不過是實質的一段聯姻，是親生是養女又有什麼不同！而我，我是犧牲了妹妹的一生美滿，隻為自己的自由。幸而紞如她還不知自己原本的宋姓，幸而她不知崔家待她的莫大仇怨。也許一個人，什麼都不知道，才是最幸運的罷。
紞如曾勸慰我：“姊姊，沒什麼的，我聽說崔家是富可敵國，有享不完的金銀。倘若我替你嫁去，反而是我的福分呢。”我本不忍心，可是紞如一再請求幫我，而我，實在是個自私的人。
“蕪姊，我看出那身著嫁衣的女子，不是你平日裏身材纖弱。是紞如吧……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如此任性……”我的弟弟，正擋在我麵前，因為生氣而深鎖眉頭，我真的不願意看見，我最親的弟弟，竟要阻攔我。
“青淩，那是因為你不懂，你不明白父親究竟是怎樣。你還不明白啊。”我微笑著搖頭，心中淒苦卻不知如何說。
“父親不是為了你好麼？他怎麼會害你呢？”他一臉的茫然。我苦笑：“青淩，我一點不想去崔家，我要嫁的人不是崔公子，你知道麼？”
“那麼你早應該和我說啊，你為何要棄婚？蕪姊，若你現在速去崔家，還來得及啊！”青淩上前，十八年來第一次握住我的手，他應該觸到了我的冰涼。笛音又一次地響起，音徹水榭，是他，仍在等待著我。
此時我與他，臨於水榭之上，沐月華之清冷。沒想到我們姊弟二人第一次這麼近地相談，言的卻是別離。青淩他，果然還是個單純的孩子。我知道自己不應再耽擱，否則會誤了出城的時機。
“對不起，青淩……”我抿了抿唇，反手從腰間抽出那把劍，手法迅速而敏利。青淩大吃一驚，急急向後推了幾步，也持劍在手，不敢相信似地望著我。我輕挑劍尖，身形驟轉，狠狠逼向他，他隻得勉強抽劍擋下，然而慢了一刻，我手中的劍已抵在他的眉尖。
“為何？這是為何？蕪姊，你的劍法從何而來？”青淩臉上不見了氣憤，隻有驚異和不解。我緊握長劍，緩緩道：“你從小時練劍，我看著你練便能背出所有的劍式，今日這招，不過是雕蟲小技……當然，你也是沒有料到，才會阻不了我。青淩，你讓我走吧，不然，這會害了你……還有紞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