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就這樣去了,他撒手人間的時候或者說兩年以來,家裏一直是司麒把撐著。隻是不同的是,以前的父親就是司麒的精神寄托,哪怕躺在家裏就隻是一具屍體,但司麒明白父親那時是有著心跳的。現在父親離開了,他掏空了司麒幼小的心,帶走了司麒積累很久的許多願望,很多願望都隨著父親的下葬永遠的埋葬了。唯有讀書這個夢想成了司麒唯一支撐心靈的支柱了。
晚上,司麒躺在床上,她的耳邊一直響著父親的話語,她一閉上眼睛,父親的音容笑貌就浮現在眼前,那麼清晰那麼熱情洋溢。父親似乎還在眉飛色舞地講著司麒,講著他一輩子的希望。
“司麒,你看看你啊,真是我們家的大小姐呢!怎麼把東西動弄得滿地都是啊?”
“司麒她媽,看我們家的司麒!她又考了第一名呢!我們勞作死了也值啊!”
“引麒!別跟你姐姐爭執了!你是男子漢,應該保護你姐姐才是!”
“司麒,看看爸爸跟你買的絲巾!多麼漂亮啊!我們的司麒戴著它就是個公主!”
……..。
可是回想終歸是回想,殘酷的現實總是在早晨太陽的照耀下倍顯清晰。每一次白晝的出現就是敲打司麒心靈的警鍾聲,它時刻提醒著司麒,父親已經走了,走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了,現在能夠維係這個家的隻有自己!
村裏許多人都在慨歎,這一家該怎麼辦?沒有了敬德,這個家還是個家嗎?司麒心裏也是這麼想的,但是,眼前的狀況是不容許她再作任何猶豫了。就能力來講,她可能無法擔負太多的重任,但就現狀而言,她又不得不咬緊牙關盤算著未來。人其實就是那個樣子,很多時候,生活並不會留給你太多的時間讓你思考,哪怕你還沒有穿上鞋,生活的車輪就已經轉動了,你得提著鞋子跟著跑。對於司麒來講,父親的過世盡管讓她有些措手不及,但她也是沒有辦法,她不能停下來考慮該幹什麼不該幹什麼——因為她知道,沒有時間讓她仔細考慮一切了,目前最主要的是,先看看家裏的積蓄,然後就是從頭再來。
她很茫然地打開一個包裹——那裏麵是父親出事前煤廠裏賠償的五千元。她知道,父親病危和處理後事花了不少,因為處在悲痛之中,她都沒有寫賬。病危前,哪怕是一塊錢,她都清楚地記在自己的本子上。她數了數,還剩下三千五百七十八塊。如果不是自己經常性地砍些灌木去賣,這剩下的錢一定更少。
這個時候,司麒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但持久以來的熬夜使得司麒眼眶裏麵的血絲清晰可見。她依然穿著她那件花布衫,當她木然地伏下身子記著這筆錢的時候,磨破的袖口清晰可見,司麒潛意識地卷了卷袖子。接著她在日記本上記下了這筆錢,並咬咬牙告誡自己:“我已經十五歲了,可以自食其力地去掙錢了!我得把這筆錢存好,用在刀刃點!”。
她一邊想一邊包好了那筆錢放在以前放錢的箱子裏,在錢的上麵她用一堆衣服壓著錢防止被偷。最後,她用母親給她的大鎖把箱子鎖得牢牢實實的。司麒拿著那把鑰匙坐在石頭做的門檻上發呆。
以前的暑假因為父親的存在家裏多少是熱鬧的。可是這個暑假,因為中考,暑期比以往要長出將近一個月,再加上父親的離去,家裏比以往冷清了很多,就連公雞的叫聲似乎也有了回聲。
司麒開始感覺無所事事,父親的離去使司麒措手不及,她感覺生活的動力減弱了,前途的奢望衰退了,生活的樂趣沒有了。以前司麒做得多想得少,可是現在,司麒經常在睡夢中夢見父親那張微笑的臉,她知道,天底下的男人,唯有父親才是女兒真正的依靠,可是現在他卻走了。很多次,當夢醒時分,她都淚流滿麵。
“我實在受不了了!媽媽!我實在受不了!”有一次,司麒看到母親平靜的樣子,終於按耐不住內心的悲痛哭了起來。可是,她卻不知道,母親比自己更悲痛,隻是她能夠把撕心裂肺的悲痛融化成無聲的眼淚,在沒有人的時候悄悄地咽下肚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