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口“腰金”閉口“玉枕”,是露富,是俗氣,是暴發戶心態,“未是富貴語”。真正養尊處優的人,真正見過些世麵的人,像賈母,說起話卻是這種語氣:“別說書上那些世宦書禮大家,……拿我們這中等人家說起,……別說是那些大家子”,就和“笙歌歸院落,燈火下樓台”,“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風”似的,持平常心,不提金玉錦繡,卻有富貴氣象。
詩性的人“決不會覺得人生是一件幹枯的東西”,即使在心傷莫救之時。審美觀照,對心理疾患有調試的作用。就像幽默,對人生的挫折或摩擦,有很強的潤滑作用一樣。幽默與詩性,正是一脈相通。東坡說:
昔年過洛,見李公簡,言:真宗既東封,訪天下隱者,得杞人楊樸能為詩,召對,自言不能。上問:“臨行人作詩送卿否?”樸曰:“唯臣妻有一首:‘更休落魄貪杯酒,且莫猖狂愛詠詩。今日捉將官裏去,這回斷送老頭皮。’”上大笑,放還山。餘在湖州坐作詩,追赴詔獄。妻子送餘出門,皆哭,無以語之。顧謂妻曰:“獨不能如楊處士妻,作一詩送我乎?”妻子不覺失笑,餘乃出。(《東坡誌林》)
蘇東坡這一類故事太多太多。如果不對生活持審美觀照態度,如果不幽默,像他那樣一生為政治迫害所困擾的人,若不鬱悶而死,就該自殺了。
過去看到郭沫若為1962年9月號《人民教育》的題詞,印象很深:“培養中小學生寫好字,不一定要人人都成為書家。總要把字寫得合乎規範,比較端正、幹淨,容易認。這樣養成習慣有好處,能夠使人細心,容易集中意誌,善於體貼人。草草了事,粗枝大葉,獨行專斷,是容易誤事的。練習寫字可以逐漸免除這些毛病。”這段話將學習寫字的意義,提到做人的高度來認識,真是見道的話。
學詩者,也應作是想。
從水管裏流出的都是水,從血管流出的都是血。(魯迅)
非詩性的人,寫出的文字,必然枯燥。詩性的人,寫出的文字,必是詩性的文字,是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