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談 不學詩無以言·明詩(8)(1 / 1)

有人愛新詩。有人愛詩詞。事關趣味,無可爭辯。然而,近百年來,成就較大的新詩人,從郭沫若、聞一多到餘光中、洛夫,大體都有深厚的國學基礎與文化修養,他們寫作的新詩兼具古典的風雅與現代的風流。郭沫若《湘累》、聞一多《李白之死》、餘光中《大江東去》、洛夫《與李賀共飲》,完全是新詩。然而僅從取材,即可看出他們對詩詞的熟稔與對古典的敬意。

詩詞的某些意境“如沉著,如衝澹,如典雅高古,如含蓄,如疏野清奇,如委曲、飄逸、流動之類的神趣,新詩裏要少得多”(鬱達夫《談詩》)。把詩詞看做是舊文化、與新詩新文化完全對立的人,寫新詩而不看詩詞、不懂詩詞、不愛詩詞的人,其結果隻能是局限自己。理由很簡單,在同屬漢語詩歌這一點上,新詩與詩詞仍屬一江之水,新詩從詩詞那裏,應該是有所借鑒、有所汲取,而不必棄之如敝屣。

話說回來,詩詞作者對新詩,也不能無知。“不薄新詩愛舊詩”(陳毅),依我之見,“不薄”還不夠,還應關注,還應敬畏。柳亞子曾經說:作詩詞難,作新詩更難。何以言之?知堂說,詩詞“是已經長成了的東西,自有它的姿色與性情,雖然不能盡一切的美,但其自己的美可以說是大抵完成了”周作人《論人境廬詩草》。。這個“大抵完成了”的美,主要指詩詞的形式美,如格律、技法、藻繪等等。所謂“完成”,是指在藝術上形成慣例,當這些慣例被絕對化,形成某種模式和美學判斷的標準,後來作者便會走捷徑,滋生惰性,訓練出“創造性模仿”。其負麵作用很明顯,那就是“抑製勇於創新的詩人,扶助缺乏創見的詩人,把天才拉平,把庸才抬高”斯蒂芬?歐文.初唐詩[M].南寧:廣西人民出版社,1987.(P5)。初唐的宮廷詩對於南朝新體詩,明詩對於唐詩,就是如此。

新詩的情況則不同,由於是自由體,它的美(形式美)隻能處於不斷的探尋中。惟其如此,便沒有慣例可循。第一個把女人比作花的是天才,第二個把女人比作花的就是庸才。新詩較詩詞,更深入生活細節,更重視思維深度,對想象、對構思、對措語、對內在韻律,要求更高,因而更難以藏拙,更需要原創性,更需要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