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叩見陛下，拜見太子殿下。”
杜蘭亭雖是東宮太師，但到底是臣子，見了太子還是要行禮的。
“平身吧。”
青帝用手輕輕抬了一下，示意杜蘭亭起身。
“學生見過先生。”
沈清起身向杜蘭亭見了禮，杜蘭亭點頭示意後三人齊坐桌案周圍。桌上隻放了一盤棋和三盞茶。
“殿下錯了。”
杜蘭亭看著棋局道。
“一切文藝，不可為陰謀所用，一旦沾染，精神無，骨氣全無，人亦如此啊!恫之以權勢,誘之以名利，這是儲君應該做的事情嗎?君王的德行，就是邦國的基石。儲君品行端正，國家就會安定;儲君內心動搖，國祚就會傾斜。一個國家，連儲君都要使詐偽之術，這個國家就會傾覆，子民就會流血呀。”
“學生不懂。”
“殿下怎會不懂？”
“東西帶上來！”
青帝已經略顯得不耐煩。
兩本賬簿……
沈清的手劇烈顫抖著，豆大的汗珠馬上就要落下了。
“告訴朕，這是什麼！”
沈清顫顫巍巍地起身將賬本接過去，隨即嚇得立馬跪下磕頭謝罪：“陛下，這、這不是……”
“不是什麼！”
青帝幾近怒吼，狠狠地將冊子摔在沈清身上，他的額角有些滲血。
“一本是你宮中的賬簿，一本是戶部發給平城戰士的明細。你猜怎麼著，兩本賬簿對上了。戶部給平城的錢怎麼會到你這裏！”
“許是巧合。”
“巧合？事到如今你還不說真話！那好！朕幫你說。”
“前方與大金作戰，鎮北侯沈昌是主帥，若無糧草救濟，便寸步難行！你偷運錢糧一來可以拖延戰況，到時候反咬一口是沈昌貪了這筆錢，二來鎮北侯每次掛帥前都會立軍令狀，隻要他輸了便是人頭落地。”
“如何翻案？那便是要挾他助那個歌姬回京。還真是朕的孝子。”
沈清的一舉一動青帝怎會不清楚，青帝差點不認識眼前這個人了。
沈清年少時意氣風發，想要匡扶社稷，成為一代明君，如今為了一己私利，竟將家國安危置於險境。
或許聶無期說的對，他根本不適合那個至尊之位。
“帶上來！”
沈清徹底崩潰了，聲嘶竭力地喊著。月蝶衣，死了。她被折磨地不成人形，全身血跡，但他看一眼便能認出來。
“蝶衣！蝶衣！為什麼！”
“你答應過我的，會放過她，為什麼說話不算數！為什麼！”
巨大的痛苦在他的胸腔裏橫衝直撞，他雙目血紅，像是在質問青帝。
“不是朕要殺她，是你！朕將她送出宮你卻依然心存幻想，如果你不做這些傻事，即使你們此生勿複相見，起碼知道對方平和安樂。現在，你該醒了！你的幻想終於破滅了，是不是。”
“是誰告訴你，這世道上有簡單易行的道路的?君子行路，不但要提防小人對自己的傷害，更要提防的是，和小人對抗之時，自己對自己的傷害。所以，道比術要難得多。殿下，你為了避難，是選擇做那種無能怯懦之人，還是選擇做那種你最不想成為的，你鄙視、不屑成為的人?陰險詭詐之主，隻能招來陰險詭詐之臣;陰險詭詐之主，也隻會被陰險詭詐之臣所利用。你許他那些榮華富貴，因為這些背叛了道義的東西，你可以貴他，可以賤他。反過來也-樣，他因為這些東西，他可以臣你，他也可以叛你。在你心裏可能還不完全接受這些道理。我說的這些道理，殿下總有一天會明白。道理全聽，舉步維艱，道理不聽,死路一條。等你以後能掌握這個度了，也就是你可以執掌天下之時。”
“愛和欲望，都會蒙蔽人的眼睛，何況是想保護所愛之人的欲望，就像逆風執炬，一定會有燒手之痛。”
“這，是陛下與臣今日想要教給殿下的道理。”
“所以……代價是一條人命。”
沈清終於平靜下來，他終於明白了，帝王權術，一定要有傲視天下的雄心。
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生殺予奪皆玩弄於掌間。為了貫徹至高的使命，需要絕對的冷酷。
沈清癱坐在地上呆呆地望著高大的青帝。
回不去了。
“杖三十。”
青帝語氣冷淡，背手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