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穿過江南的十四條流水之後終於來到一幢房子前。房子的樣式很特別,由許多幽藍的石塊堆砌而成。天空中突然飄起了細雨,纏綿悱惻。那個聲音繼續說著,走進去。於是我推門而入。
第二天傍晚,雜誌社舉行了一場酒會。我問周淺,你要不要去?周淺說,我要去。酒會設在一家酒店的大堂,牆上掛滿了優秀的攝影作品。周淺拉著我的手一幅幅看過去,眼神異常黯淡,隱約能夠看出她對這些照片嗤之以鼻。她突然轉過臉來問我,陳遠,這裏沒有你的作品嗎?我說沒有。她問為什麼。我說,因為主編根本不欣賞我拍的照片。周淺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她指著一幅照片,上麵是一條又髒又亂的巷子,一個衣衫襤褸的小男孩坐在家門前看天,天光將男孩的臉映得格外清晰,沒有孩童的天真,隻有愁苦。這幅照片,是誰拍的?我很喜歡。我笑著回答,是一個同事。不遠處的陰鬱男子手中拿著一杯紅酒,正和主編說著話。周淺突然笑了,她對我說,陳遠,等我一下。我說,好。
周淺走過去,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你拍的照片很棒,我喜歡。”
“我拍的照片都很棒。不過,還是很高興你能喜歡。”
“你的照片和他們的都不同。”
“是嗎,有什麼不同?”
“你的照片,是有靈魂的,它能夠與人的靈魂相通。”
璀璨的燈光下,男人鄭重地抬起頭看著周淺。她的笑容清澈無比,看起來像極了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孩,無論如何她剛才說的那番話都是出乎他意料的。男人舉起酒杯,我想請你喝一杯酒,可以嗎?周淺微笑,當然,當然可以。我遠遠地站在一旁,周淺回過頭來對我微笑。我突然感到一切都悄然靜音,而那個曾經出現在我夢中的男子正隱蔽地坐在某個角落,麵容模糊不清。
你快樂嗎?他輕輕問我。
為什麼突然這樣問呢?我很快樂。
因為我想知道。男人回答。他拿起一杯紅酒,一飲而盡。我獨自寂寞了那麼久,飽受輪回之苦,在我的世界中沒有任何光明,而我所經受的這一切,隻是為了想要知道你是否快樂。說完之後他笑了,繼而消失不見。
淩晨一點,我回到家。周淺沒有回來。她整個晚上都在同那個陰鬱的男子說話。我獨自睡去,沒有夢,沒有風,沒有聲響。我昏昏沉沉。那個常在夢中出現的男子,他竟在酒會上出現於我身邊並對我說話,那些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我聽到公寓門被粗暴打開的聲音,周淺回來了。她來到我身邊,俯下身親吻我的眼睛。我清醒過來,她身上帶著各種液體混合後的氣味,異常刺鼻。我說,你去洗澡吧,然後睡覺。周淺沒有動,倒在我床邊對我說,他給我的感覺和以往所有男人都不一樣。她開心得像個小女孩,麵頰紅潤,異常漂亮。你們做愛了?我問。是的。她回答。我轉過頭去看了看藍色的窗簾,在風中搖搖欲墜。突然我對她說,你知道嗎,在你還是孤城的時候,我就已經愛上了你。
周淺洗完澡,換好睡衣,赤著腳在地板上走來走去。她的頭發無比糾結。我看著她,穿越了她的瞳仁仿若看見了之前她所做的一切,聽到她輕微的呻吟……現在她看上去更像一個素淨的學生,消瘦且蒼白。她俯下身對我說,我也愛你,陳遠。然後她親吻我的唇。我用手臂緊緊抱住她,說不出一句話來。那個夜晚,周淺睡在我的身邊,我們相擁而眠。男人竟沒有出現在我的夢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