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近六點,丁曉光就從老家坐上了當天最後一趟去往武漢的大巴。離家之前縱然他萬般推脫,母親王秋月和弟弟丁曉芒還是堅決要送他去車站。一輛破舊的麻木裏擠著三人和倆行李箱,在夏季熱風的包裹下,左右閃躲,穿梭在小鎮狹小的街道上,奔向車站。聽著麻木一路老態龍鍾的喘息聲,丁曉光神情顯得有些麻木。他的擔憂是,會不會跑著跑著,人和車就分離了。好在平安到達車站。丁曉光平靜地揮了揮手,瀟灑地轉身就進了站,比起表麵的平靜,丁曉光的內心還是有些忐忑。雖然北漂說起來很幹脆,但是麵對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他心中難免會生出些焦慮,萬一自己真的混得很慘,那豈不是很沒麵子?丁曉光沒有想到其它的,他隻想到麵子。
丁曉光的家鄉沒有直達北京的長途火車,連直達武漢的短途火車也沒有,確切的說,丁曉光的家鄉連火車站都沒有。在經濟騰飛的年代,這明顯是拖了改革開放的後腿,給社會主義抹黑。據說這個地方是作為長江的泄洪區,不能大力發展重工業。經過無數專家的科學論證和實踐證明,這完全是個謠言,這個地方是可以發展重工業的,隻是發展得慢了點。所以,沒有發展交通一定是有著其他重要的戰略規劃。據官方可靠信息來源,在2012年年末,這座城市的火車站將會拔地而起,而且一下子還會拔一贈一——出來倆,一個普通站,一個高鐵站,這仿佛是對過去缺乏火車站的一種補償。比起遲到的火車,遲到的火車站倒是給了人以期待。丁曉光這次離開家鄉,還是隻能坐著大巴去武漢中轉。
北京,是離家鄉一千多公裏以外的地方。作為一個小鎮青年,這次的出發在丁曉光的定義裏才是一次真正的遠行。他曾經幻想過無數次去往遠方,可真正踏上了去遠方征途的那一刻,內心卻沒了想象中的那般激動。或許是曾經的那些幻想沒有摻雜任何目的,可以隨心所欲,恣意奔騰,想到哪就到哪,而如今去遠方有了明確的目標和動機,心就有了顧慮。人在旅途一旦有了顧慮,就無心關注沿途的風景以及淡化了對遠方的期待。
從武漢開往北京的列車淩晨過後才出發,這是丁曉光特意選的一趟車,他也沒打算欣賞沿途的風景,睡覺才是他的最愛。不過這個選擇有了個附加的不足,那就是丁曉光得在車站待上半宿。夏季的夜晚,也有幾分涼意,加上站久了疲乏的緣故,腿竟然也打起了哆嗦。丁曉光對武漢這座城市幾乎沒有任何留戀,在他的眼裏,武漢的氣候隻有兩季,一個夏季,一個冬季。如果沒熱死,那很可能就要被凍死。雖然作為南方人,在這裏讀了四年大學,但丁曉光還是沒有習慣這兒的氣候。所以,離開這裏對他而言,好比候鳥遷徙,但又不完全像候鳥遷徙,候鳥還會飛回來,而他一點都不想再回來。
候車是一件很無聊的事,更無聊的莫不過是候車時邊上還有幾個中老年大媽不停吧唧著嘴,邊嗑瓜子邊嘮嗑,嗓門上更是像裝了大功放。丁曉光完全沒有心思去聽她們在聊些什麼,這個年紀無非是東家長西家短,自家的兒女怎麼樣,反正她們肯定是不會去關心2012世界會不會毀滅這樣關乎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大事。
好不容易尋得了個座位,丁曉光靠著椅背,閉著眼,回憶過去。想來,雖然自己大學四年不知道讀了些什麼玩意,但也算是經曆了一些人和事,並不算空白。其中最抹不掉的一段記憶就是與前女友梅曉旭的故事了。這是這座城市為數不多留給他算得上是不錯回憶的一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