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水深火熱(3 / 3)

“老龍,現在不是你檢討的時候!”何鹿鳴打斷龍田飛的話,“洪書記一會兒要到你們建委去,你現在趕快作好準備!”

“準備?怎麼準備?”掛了電話,龍田飛無力地坐在皮轉椅上,這一關眼看是過不去了,就等著洪書記拿下自己的帽子吧。

就在這個時候,建委辦公室主任榮輝煌推開房門,輕輕地走到龍田飛的辦公桌前。

“主任……”榮輝煌輕聲叫道。

龍田飛強打精神問道:“有什麼事?”

“我想向您彙報個情況。”榮輝煌神神秘秘的。

“什麼情況,說……”

榮輝煌下意識回頭看了看房門,見房門好好地關著,這才又回過頭來,往前走了兩小步,對著龍田飛的耳根說道:“當初咱們縣地下排水管網改造施工是由王天放主抓的。”

“什麼,王天放?”龍田飛抬起了頭。他想起來了,王天放曾經是建委的總工程師,後來才調到規劃局擔任副局長。對於王天放這段曆史,龍田飛很清楚,隻是他不知道邙南縣地下排水管網的改造施工竟然是王天放主抓的。

“對,不但是他主抓的,排水管網的設計方案也是王天放敲定的。”榮輝煌慢聲細語的說道,“雖然他現在是規劃局的局長了,但是作為方案的設計者和施工者組織者,論起對縣城排水管網的熟悉程度,恐怕姚工都比不上王局長,針對眼前這種局麵,王局長也許能想出辦法呢!我們是不是可以向縣委提個建議,請王局長也……”

“對啊,這個關鍵時刻,我們怎麼能忘記王局長呢!”龍田飛眼睛一亮,用欣賞的目光看著榮輝煌,“輝煌,你這個提議很好,很關鍵啊!”

當然,龍田飛並不相信把王天放拉過來,就能解決目前的困局。這個時候,能不能解決問題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要找一個人來分擔責任。

向縣委彙報時,龍田飛的道理當然會是冠冕堂皇的:王天放局長曾經是建委的總工程師,親手設計了邙南縣地下排水管網的改造方案並主持了工程施工,沒有人比王局長更熟悉邙南縣地下排水管網係統了。如今全城積水,局麵緊迫,也隻有王局長才能夠想出辦法,找出迅速排出積水的途徑……

接到縣委辦主任何鹿鳴的電話,王天放一下子呆住了,什麼?讓我到建委去開會?怎麼會這樣?

“何主任,你也知道,我離開建委都快三年了,這個時候再過去……”王天放為難地說道。

“王局長,這個時候還講什麼條件?你必須來,這是洪書記的意思!”何鹿鳴說道,“你是排水管網的設計者,無論采取什麼排水方案,你的意見都至關重要!”

作為邙南縣地下排水管網改造工程的設計者,王天放當然了解排水管網的排水能力。甚至這場大暴雨剛剛停止之後,他就第一時間把電話打到了縣氣象局,拿到了城區降雨量的數據。

縱使王天放有了足夠的心理準備,當他聽到氣象局李局長在電話裏告訴他說,城區三個小時的降雨量達到一百一十毫米的時候,他還是立刻呆住了。三個小時一百一十毫米,要想排空縣城的積水,差不多需要三天的時間。那明天下午省委趙書記下來視察時,豈不是要看到一座水上城市?

王天放暗自慶幸,幸虧他三年前就離開了建委。可是王天放沒有想到,他的慶幸也僅僅維持了幾個小時,縣委辦主任何鹿鳴的電話就把他拉入冷冰冰的現實當中。

8點半,估計武警中隊的衝鋒舟也快該到了,龍田飛走出辦公室,準備迎接洪山穀。

剛走到大院,龍田飛就聽到一陣衝鋒舟的轟鳴聲從遠處傳來,越來越清晰。

龍田飛一路小跑著向大院門口迎去。

和縣委大院一樣,建委大院門口也用沙袋壘起了一道防水牆。龍田飛剛來到防水牆前,衝鋒舟已經載著洪山穀出現在大門口。

“洪書記!”

龍田飛慌忙跳上沙袋,誇張地彎下腰,屁股撅得老高,伸出雙手,準備攙扶著從衝鋒舟上下來的洪山穀。

洪山穀沒有理睬龍田飛伸過來的手,而是一步跨上防水牆,沿著沙袋鋪就的台階下到建委大院,嚴肅地問道:“專家們都在哪裏?”

“正在會議室研究排水方案。”龍田飛跟蹤洪山穀身後,小心翼翼地說道。

“有沒有什麼進展?”洪山穀一邊往會議室方向走,一邊說道:“剛才市委田書記在電話裏已經給我下了死命令,要求我們在晚上12點之前必須把縣城裏的積水排幹淨。”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繼續說道:“現在是上午8點半,距離晚上12點還有15個半小時。龍田飛,我就問你一句話,這15個半小時內,你能不能把城內的積水給我排幹淨?”

林遠方正躺在病床上閉目養神,忽然聽到外麵有個清脆的聲音問道:“請問林遠方是住這個病房嗎?”

林遠方抬頭望去,隻見洪玉喬提著兩袋水果站在病房門口,正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你……你怎麼來了?”林遠方下意識地說道。

“老師生病了,我這個當學生的當然要來看望了。”洪玉喬語氣中有幾分頑皮,“怎麼?林老師不歡迎嗎?”

“啊……不是那個意思。”林遠方有些尷尬地說道,“我隻是有些奇怪,你怎麼知道我生病了。”

“你還好意思說?”洪玉喬白了林遠方一眼,悻悻地說道,“住院了也不通知我一聲。如果不是今天到街道上排水,碰到你們規劃局的人,我還真不知道你動手術了呢!我看你啊,根本就沒有真正把我當成你的學生。”

一邊說著,洪玉喬一邊提著水果往病房裏走,卻不料想一抬頭,看到了泉叔泉嬸,頓時鬧了個大紅臉。她判斷,這就是林遠方的父母。

泉叔和泉嬸也正用好奇的眼光打量著眼前這個俊俏的姑娘,尤其是泉嬸,一邊打量著洪玉喬,一邊還拿眼睛看林遠方。

林遠方連忙介紹道:“爸、媽。這是洪玉喬,在自來水公司工作。”然後又對洪玉喬介紹說:“這是我父母。”

洪玉喬衝泉叔泉嬸欠了欠身,微笑著說道:“伯父伯母好,我是林老師的學生,聽說他生病了,來看望他。”

泉叔和泉嬸一愣,他們可從來沒有聽說過兒子什麼時候當老師,而且還收了這麼漂亮的學生啊!這時候當著人家姑娘的麵,泉叔也不好問兒子,隻好搓著粗糙的大手說道:“哎,真是給你們大家添麻煩了。他生一個小病,你們大家輪番過來看他。”

“伯父伯母,可別這樣說。學生看望老師嘛,應該的。”洪玉喬笑著把水果放到了床頭櫃上。

泉叔還想說什麼,泉嬸悄悄拽了一下他的衣袖,轉臉笑著對洪玉喬說道:“閨女,你倆先說話啊。我們到外麵去叫一下護士。”說著拉著泉叔就出了病房。

林遠方坐在床上,不知道該和洪玉喬說些什麼。畢竟兩個人隻是在建委檔案館見過那麼一次,雖然說互相留下了聯係方式,可是卻沒有聯係過,所以對洪玉喬來醫院探病,林遠方真是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洪玉喬看林遠方正襟危坐的模樣,不由得心中偷笑。這個林老師,除了技術方麵厲害一些,其他方麵並沒有什麼了不起啊。她也故意不說話,看林遠方能夠尷尬到幾時。

就在這個時候,外麵忽然間響起一陣腳步聲,護士推著小車進來了,“林遠方,換藥了!”

泉叔和泉嬸也跟了進來,泉嬸有些不滿地說道:“護士,今天換藥有點晚了啊。”

“醫院裏人手本來就不夠,現在又被抽調一大半去上街排水,我從昨天晚上開始,忙到現在連口水都沒喝上!”小護士也是一肚子抱怨。

林遠方有些意外:“醫院也抽人去排水?那病人怎麼辦?這太荒唐了。”他的確想不通,這積水有什麼好排的?縣城的排水能力已經限製死了,這不是人手的問題,再多人手也沒有用。

“有啥荒唐的?”小護士讓林遠方躺下,解開病號服,“我聽院領導說,省委書記明天要來咱們縣檢查工作,現在縣城都還泡在水裏頭,你說是病人重要,還是省委書記檢查工作重要?”

“原來如此啊!”林遠方恍然大悟。這下可熱鬧了,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倒黴了!

小護士推著小車離開了病房,洪玉喬麵帶憂色地來到林遠方跟前:“這積水真的要到大後天才能排幹淨嗎?”

“是啊。”林遠方翻身坐了起來,“你沒有聽廣播裏說嗎?這是百年一遇的特大暴雨,三個小時降雨量超過了一百一十毫米。以咱們邙南縣地下排水管網的排水能力,至少需要六十個小時左右才能把縣城裏的積水排幹淨。”

洪玉喬聽著心中越發發慌:“那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我看全縣幹部職工都出動了,還調了很多排水泵,這麼強的人力物力……”

“這不是人力物力的問題。”林遠方搖頭說道,“洪玉喬,你搞輸水管網的,應該明白這個道理。不管是輸水還是排水,都與管道的口徑有關。咱們縣城地下輸水管網的口徑就那麼大,增加人力和物力起不了太大作用的。”

聽林遠方這麼說,洪玉喬麵色就有些難看,為爸爸擔憂起來。

“洪玉喬,你怎麼了?”林遠方注意到洪玉喬的臉色,連忙問道,“身體不舒服嗎?”

“哦,沒有,沒有,我沒事。”洪玉喬搖了搖頭,麵帶憂色,“看見城裏這麼深的積水,總有些不放心。”

“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林遠方想了一想,說道:“還真有一個辦法,不過這個辦法一般人不會想到。”

“是嗎?林老師,你快跟我說一說。”洪玉喬心中又燃起了希望,如果林遠方真的能想出辦法來,那麼明天爸爸就好交代了。

“咦,你怎麼這麼熱心這個啊?”林遠方有些驚奇地望著洪玉喬,“你在自來水公司工作,又不是在市政公司工作。”

“林老師,我是你的學生嘛,肯定要學習學習。”洪玉喬連忙掩飾道,“再說了,輸水管網和排水管網原理都差不多,我就是很好奇老師能想出什麼辦法來。”

“這個嘛,”林遠方笑了起來,“其實也沒有什麼稀奇的。因為排水管網的設計能力已經限製死了,想要盡快排幹積水,必須借用其他途徑……”

“其他途徑?”洪玉喬還是不明白,“其他途徑是什麼途徑?”

“你肯定想不到。不但你想不到,連縣裏絕大多數專家也不會想到。”林遠方笑了起來說道,“我告訴你吧。咱們縣城地下除了排水係統和輸水係統之外,還有一條人防地道。這條地道是60年代末備戰備荒的時候修建的,從城中心一直通向城外四公裏處的老牛河邊,可以利用這條地道作為臨時排水通道,把城內的積水排到老牛河中去。”

“什麼?縣城下麵還有地道?我怎麼不知道?”洪玉喬驚訝地叫道。

“嗬嗬,這條地道修建好不久就廢棄了,到現在已經三十多年,別說是你不知道了,就是當年修建這條地道的那些人,如果不是有人專門提起來,他們恐怕也不會想起來的。”林遠方微笑著說道,“1983年大裁軍的時候,這條地道的檔案被移交給地方,存放在建委檔案館。”

“啊?原來是這樣啊。”洪玉喬非常開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