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章(2 / 3)

夢醒來的時候,芝童滿臉是淚。

原來一直以來,自己最不快樂的源泉是因為家庭缺失的安全感,這個缺失的安全感讓芝童整天鬱鬱寡歡,她像是一個被擰幹的海綿,渾身都是幹燥的小孔,風吹日曬,扭曲而倔強,它從來沒有想過泡在水裏的話它將是多麼有用而豐滿的物件啊,一身幹燥小孔的芝童,找不到親情的水庫,甚至沒有想過去找,這個夢啟發了她,她才發現自己多麼渴望愛,渴望在別人看來非常簡單的天倫之樂,渴望一個沒有爭吵的,相互友愛的家……

不顧自己的難受,芝童掙紮著爬起來,向外麵走去。

她要找到彩虹機,彩虹機……

她要去親曆她這一輩子做過的最美好的夢。

就這樣,忍著身體的難受,有一個堅強的意誌在支持著脆弱的芝童,被夢境喚醒的她如此戀戀不舍地扯著夢境的大腿不放,隻有彩虹機可以幫到她,讓她如願再親曆一下美夢,夢裏沒有失蹤,隻有熱絡,沒有疏遠,隻有親密,沒有醜陋,隻有美好。

一輛車呼嘯著開過來,芝童閃閃躲躲,卻不小心跌倒在路邊,頓時感覺自己失去了知覺。

醒來的時候,芝童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潔白的床單映照得滿屋都很光亮的樣子。

輸著吊瓶。

滴滴答答,冰涼的液體慢慢在血管裏延展開。

怎麼會在這裏?

誰送她來的醫院?

歪了一下頭,看到旁邊的床上,躺著的是熟悉的神秘老婆婆。

“婆婆!”芝童話一出口,眼淚嘩嘩地掉下來。

“芝童,你醒了?”老婆婆笑眯眯地看著她,慈祥而且溫暖。

“嗯!您怎麼會在這裏?”

“我看到你倒在路邊了,還發著燒,所以把你送到醫院了!”

“啊,謝謝您……”

“別客氣,你也送我到過醫院埃”

“可是,那是因為我撞到的您……”芝童不好意思地說。

老婆婆笑了。

“婆婆……我好難受。”

“沒關係,你好好躺著養病吧,等病好了,就一切都好了。”

“不是……”芝童很想借此機會把自己心裏的難受講給老婆婆聽,但是老婆婆阻止了她,她說:“別說了,好好休息吧。”

芝童無奈地把一肚子的委屈咽回去,呆呆地望著吊瓶發呆。

老婆婆說:“我要走了,打完針你可以按床頭的響鈴,護士會來給你換藥的。”

“婆婆!”

“嗯?還有什麼事?”

“婆婆,您能先別走嗎?我好孤獨,我想讓您陪陪我?”

老婆婆看到芝童這麼可憐,本來想走,想了想,還是留下了,她坐在另外一張病床上,屋裏隻有她們兩個人。

“您能陪我聊聊天嗎?”

老婆婆說:“那你可要長話短說,我還去拯救世界呢。”

芝童被老婆婆的話給逗笑。

“婆婆啊,您住在哪裏啊?”

“我住在未來埃”

“未來?”

“嗯。”老婆婆微笑。

“真的來自未來嗎?哪一年?”自從遇到了彩虹機,見識了時光流浪者等怪事後,芝童似乎對怪事已經產生了免疫,連老婆婆說自己是來自未來,都不覺得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了。

“說不好啊,反正是不屬於現在的。”

芝童說:“您來到現在,也是借助彩虹機的,我沒猜錯吧?”

老婆婆笑而不語。

“您一定也有希望實現的夢想,對嗎?才回到不屬於您的這個時空裏來?”

老婆婆說:“每個人都會有自己希望實現的夢想的,而且每個時間段不同,想實現的夢想也不同……說不清楚,很複雜的。”

“那您現在的夢想是什麼呢?”

老婆婆說:“秘密,不能告訴你。”

“告訴我嘛!”

“你說說你吧,你現在最想實現的夢想是什麼?”

芝童說:“剛才我就是著急去找彩虹機,才會莫名其妙地昏倒在路邊的。我做了一個特別美好的夢,彩虹機有美夢之旅,我想要把這個夢做一輩子。”

“是什麼夢呢?”

芝童把最美的夢給老婆婆敘述了一遍,老婆婆聽完之後說:“美是很美,可惜不是真的呀。”

“是的,真實的都不美好,所以我寧願躲在虛假的夢裏,一輩子不出來了。”

老婆婆說:“你知道我想實現的理想是什麼嗎?”

芝童搖搖頭。

老婆婆說:“我想實現的理想是,回到過去的年份裏,一次一次捅破當初做的夢,讓自己一直麵對現實地活下去。”

“您一直生活在虛假中嘛?”

“看你的選擇了。”

芝童沒聽明白。

老婆婆又笑了,不再說什麼。

芝童突然一下子像是靈感開竅一般地,她驚慌地說:“婆婆……難道您……”

老婆婆說:“是啊!”

“不會吧?”芝童大驚失色,“您!真的是未來的我?”

老婆婆說:“為什麼這麼驚慌?很失望的樣子,我很難過呀!”

芝童說:“可是……可是……”

“我本來不想告訴你的,在年輕的時候,也就是你選擇回到過去的時候,我已經發誓以後再也不回到過去的任何時間去告訴別人我來自未來的。”

“我搞不懂!”

“哪裏不懂?”

“您剛才說,您是來自未來的我,那我是誰?”

老婆婆說:“你就是過去世界裏的我埃”

“可是……”芝童感覺到自己完全糊塗了,“您的意思是說,每一個時空裏的我都是不同的人?比如說,1984年的我,是一個嬰兒,2033年的我是一個中年人,再久遠的未來,就是您?”

“好像是吧。”

“也就是說……我們每一個人都隻是在某一個特定的環境裏短暫存在的?過去了幾年或者從前的幾年,其實不是現在的這個我們?”

“也可能是。”

“原來是這樣……就像是值班嗎?每一個階段都有不同的人占據著這個人的名額,大家紛紛接班,粉墨登場?然後呢?然後這些過去和未來的不同的我,又都在哪裏呢?”

“在屬於她們的空間裏埃”

“不明白,我糊塗了婆婆!”

“你剛才分析得很好啊,就像是輪班製,一個一個的你,組成了你的一生。時間也是一樣,一分一秒,組成了你一輩子的生活。”

“然後,我們都可以穿梭在不同的時空裏,可以看到不同的自己嗎?”

“有機緣的話,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得到這種機會的。”

“我們的機緣就是彩虹機……”芝童的腦子在急速運轉,卻還是想不太清楚,“彩虹機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神秘儀器呢?是誰發明的?它的使命是什麼呢?就是幫助遇到它的人穿越時空,隨心所欲嗎?”

“當然不是。”

“那是怎麼回事呢?”

“我也不知道,芝童啊,到了我這個年齡,我已經沒有好奇心了埃很多事情,其實不必知道的那麼清楚的。”

“可是我好想搞清楚呀!”

“但是,這個世界上的大部分事情是沒有答案的,答案掌握在上帝手中,它是不肯告訴我們答案的。”

“好沮喪……”芝童黯然地說,“對了,那麼,您剛才說,您是來自未來,來阻止我選擇一輩子做美夢的,對嗎?也就是說,我後來的命運是,一直生活在美夢裏?一直沒醒過來?”

老婆婆沒說話。

“婆婆,命運到底是不是注定的呢?如果我這樣選擇了,我將來一直那樣的生活了,就算未來的我回到現在,是可以改變的嗎?還是徒勞無功的?”

“這是天意,誰也不知道會怎麼樣。”

“難怪你一直跟蹤我,一直在我身邊,一直引導我,又什麼都不告訴我……天。我該怎麼相信?您就是我?我就是您?您是幾十年後的世界裏的我,而我是幾十年前世界裏的您?我們明明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人,不同的身體,互相不認識,卻是最密切的同一個人?”

“不用非要搞個一清二楚的,生活裏還有更多有趣的事情,糾結於這些,會讓你一直很痛苦,於是我也就得不到快樂了。而且,你以為的快樂,也未必真的快樂。”

芝童似懂非懂,腦子裏亂七八糟,又加上身體上的疼痛,感覺已經無法跟老婆婆對話,老婆婆這個時候也已經不耐煩——原來老年的自己也是這樣沒耐心的,哎……老婆婆站起身來說:“芝童,我真的要走了,你要保重自己,不過其實也不用擔心,你會也沒事的,你會活到像我這樣老,並且一直活下去的,所以,快樂比較重要,找到快樂,找到現實中的快樂,而不是麻醉在虛假的快樂中,我相信你是個聰明的家夥,你一定會明白我的意思的。”

芝童想再說幾句,無奈迷迷糊糊,不一會又睡著了。

再次醒過來的時候,老婆婆已經無影無蹤,身邊卻是媽媽。

媽媽在忙裏忙外,削蘋果,倒水,收拾桌子上的東西,看到芝童醒來之後,出其不意地微笑著對芝童說:“童童,你沒事了吧?沒事一會我們就回家吧。”

“哦,媽媽,我沒事了……我們一會回家吧,醫院裏好難受呀。”

“童童,你哪裏不舒服了,來,媽媽看看。”媽媽一反常態,不但對芝童關心不已,甚至連態度都大轉彎,簡直像是變了一個人,芝童覺得怪怪的,很不舒服。

媽媽摸了摸芝童的頭,萬分焦慮地說:“童童,我看你燒還沒退,先不要著急出院吧,還是再觀察觀察,媽媽已經請假了,專心陪著你。”

“媽……您怎麼?”

“什麼怎麼了?”

“怎麼一下子那麼關心我?”

“說的什麼話,你是我女兒,我不關心你,我關心誰去?”媽媽瞪了芝童一眼,仿佛她是個天外怪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