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厄舍講到這裏,忽然停了下來,眼神有些迷離。
屋外的雨聲混雜著雷聲如同一曲混亂複雜的交響樂, 太太禱告誦經的聲音清晰可見。
半晌,先生用右手死死按住額頭,那腦門處 滲出密密麻麻的汗滴,我連忙吩咐幾位仆人去拿水和毛巾為先生擦汗。
逐漸,先生的情況穩定下來,我也暗白鬆了一口氣,但也許是我的好奇心 作祟,我不合時宜地問了一句:“先生,您看到了什麼?”
先生已經明顯很累了,我也認識到我的失禮,剛想道歉時,先生開口了,“雪……白色的雪,我看到了白色的雪,還有夜空中的巨大藤蔓……還有,還有太陽……對,太陽,地上開滿了花,很多的花……”
我察覺到先生的精神狀況不佳,說了一堆歇斯底裏的胡話,連忙打斷了先生,並派人去最近的城鎮裏請醫生。
我在一旁近不斷用溫水浸濕的毛巾為先生擦拭滲滿汗珠的額頭,一邊為自己剛剛冒失的行為懺悔。很快,臥室的門被推開,一位看上去飽經風霜的醫生進了臥室,他坐下來對著先生仔細地聽診了一番,感覺並無大礙,說可能是過度勞累造成的精神失常。
說罷,留下了一些安眠藥和鎮定劑,就匆匆離開了,之後我們再也沒向先生提起過那件事。就這樣,那個雷雨的夜晚出現了讓我終生難忘的事,我整夜坐在先生床頭,盡管先生早已睡去,夫人的禱告聲也是停止,但我卻無絲毫因意。
半夜,雨停了,天空放晴,我拉開窗簾,夜空出現一輪圓月和稀疏幾顆忽明忽暗的星。
這一切都無法解釋,從先生遇上海難、到太太信奉邪教,對我講述那些毫無邏輯的話,這此刻我仿佛一個局外人, 一股深深地的無力感湧上心頭,我莫名產生一種絕對的預感,此刻,先生厄舍、太太波夏,甚至於我在內的所有人正在一步一步朝某個未知而危險的東西靠近。
那夜過去後,事情似乎並沒有向更糟糕的方向發展,甚至一切趨於正常。太太除了每天參與那些與宗教相關的活動和食用生肉, 其他行為和神誌也逐漸與正常人無異,先生則沒有一絲的不適 甚至連感冒都沒有得過,這與往日體弱多病的先生著實不同。這期間太太甚至懷孕了,先生對此很重視,每天悉心照顧,甚至按太太的指示買了一些不知名的草藥為她服下,說是有助於太太養胎,但仍不會打擾太太每天禱告。
這一年的時間,是從先生出事到現在過得最平靜的一年,而這也隻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而已。
經過半年多的準備,終於,在一個無星無的陰天夜晚,太太要分娩了。先生,我,以及十幾位端著熱水毛巾的人都在旁邊伺候著,等待著新生命的誕生,但即使努力了幾個小時,太太憋得臉通紅發出一聲聲痛苦的呻吟,身體仍沒有動靜,在場的人急得滿頭大汗。
不久,當地最好的醫生匆匆而來,醫生仔細檢查後,提出了剖腹產,先生和我果斷同意了。
但當太太的腹部被鋒利的刀刃劃開的那一刹那,在場所有人都震驚了,醫生從中拽出了一個皮膚褶皺,長有尖牙利爪,四肢細長且長短不一,頭部和臉部畸形的怪物。
看著眼前這個身上裹滿血漿的恐怖生物,在場的人從心 中都不由得泛起一陣陣劇烈的胃酸。
它的形象甚至超過了我所讀過的任意一部說中對怪物的描述,就這樣隨著這個發刺耳嘶叫的瘟神的出現,我內心的祝賀和喜悅瞬間瞬間蕩然無存。
但先生的神情卻很平淡,沒有一絲悲傷或失落,仿佛早先預料到一樣。
那個怪物的生長周期貌似比常人要快不少,僅僅幾個月 就學會了行走和進食,不過行走的方式十分抽曲奇怪, 也隻僅吃得下去一些生肉,最令人歎為觀止的是在之後的一 年內,它的身高就幾乎趕上了我,但與其相反的是極低的智力,它的行為更像是動物,我隻能這樣說。它的每一個動作,神態甚至眼神中都滿了貪婪和狂野,現實也正是如此。
它幾乎每天都要抓傷或咬傷幾位仆人 ,甚至生他養他的先生和太太也不免受到傷害。
先生和太太都是雅隨和的紳士,我實在不理解到底是多大的罪行會誕生出這種怪物。
於是,在一年後,當在它咬傷一個仆人的胳膊後,我提議將它處死或放歸山林。但太太卻堅決不同意,她似乎對這個怪物抱有別樣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