湊足人數。大選時間雖定在上午10點,實際上到下午1點20分前,尚未湊足法定人數,於是曹錕選舉班子甘石橋俱樂部向一些議員秘密承諾:隻須列席會議,哪怕不選曹錕都可領取5000元。這一招果然奏效,到午後,就有袁振黃等十餘議員乘汽車趕到,準備幹淨利索地投票——拿錢——走人。但即便如此,最後仍缺數人,俱樂部便到醫院把一些臥病在床的議員用軟床抬來,如此才湊足法定人數。
親情攻勢。對於出席會議卻不願賄選的議員,就派其家人朋友加以勸誘,結果議員由其妻妾或友人陪送來參會的有數十人之多。
權位賄賂。由於有的議員眼光長遠,不願為區區數千元賣身,甘石橋俱樂部乃以實授官職來代替金錢賄賂,議員甚至有已受官職又反悔,於是回來受賄的。惟有蒙古議員多是王公貴族,蔑視金錢而重視官職,態度最為堅決。
折磨會監。根據選舉法規定,總統選舉必須有一定人數的旁聽者充當會議監督。但選舉當日對旁聽者的控製特別嚴格,必須由其介紹人(議員)出麵證明其身份,且被搜身後方可入門。在院子裏臨時搭蓋的棚子裏,大清早便有旁聽者等候,總共大約100餘人,由於人多地窄,幾無立足之地。到了午餐時間又沒有飯吃,後來組織者還算“仁慈”,送來一批麵包,沒讓他們餓暈倒。大選開票之前不許旁聽,直到下午3時才得以入場,但大局早已定了,而會議監督們也早已筋疲力盡,哪裏還有力氣去行使監督權力?
冒牌議員。當天簽到雖近600人,但未必皆為正身。參眾兩院各有一蒙古議員被一真正蒙古議員指出是冒牌貨,而山西、江西也各有一議員被指為濫竽充數。會場“簽到處”的執事職員,都是先期派定的,其餘人等不得靠近;其實“簽到處”被許多支持曹錕的“大選派”議員環繞簇擁著,外人也難以靠近。剛剛散會,吳景濂馬上命令將簽到簿密封在櫃內,嚴令管理人員不得泄漏。
檢票可疑。按規定,檢票員須從議員中抽簽得出。但是,放有議員人名的簽筒早已被吳景濂派專人監護起來,密藏於議場後的圓樓之內。大選當日由眾議院秘書長鄭林皋抽簽,有16人簇擁在旁,他人不得上前。結果抽出者除參議院呂誌伊、眾議院李肇甫二人外,皆為“大選派”;而這二人偏又未來赴會,於是馬上以“大選派”二人代之。另有廢票12張,內容不得而知。
當然,曹錕並非真正掌控全局,天下人也不全是5000元能買得動的。大選當日,曹錕親自臨場督選,當他走到北京議員國民黨員呂複席前時,發現他竟未選自己,不禁心癢難禁,竟然附耳輕語:“如何不選曹某?”不料呂複天生有反骨,叉指怒喝道:“你要能做總統,天下人都能做總統了。你要是當了總統,總統也就不是總統了。”說罷,隨手操起桌上的硯台向曹錕擲去。曹錕亦曾公然對議員們說:“誰又有名又有錢,誰就可以當總統。”某議員立刻提議道:“大帥,梅蘭芳既有名又有錢,我看可以當總統。”一餘大笑。
另有浙江籍議員邵瑞彭,在大選前即將所得之5000元支票攝影製版公布,並且向北京地方檢察廳檢舉高淩霨、王毓芝、邊守敬、吳景濂行賄,控告曹錕“騷擾京師,詡戴洪憲”、“遙製中樞,連結疆吏”、“不自斂抑,妄希尊位”、“勾通軍警,驅逐元首”、“收買議員,破壞製憲”、“多方搜括,籌集選費”等諸項大罪。輿論一時大嘩,社會各界紛紛抗議選舉結果。
此外,直係的政治對手也紛紛拆台。如張作霖就勃然大怒道:“媽拉巴子,曹錕是三花臉,是小醜,我們東北人絕不捧他。”並宣稱議員若能不接受曹錕的賄賂,就可以向自己領取相同數目,這叫“反賄選”。但由於“大選派”準備得當,布置周密,終能有驚無險地達到了目的。
選舉結果:總投票數為590張,曹錕得480票,第二名孫文33票,之下有唐繼堯20票,岑春煊8票,段祺瑞7票,吳佩孚5票,王家襄、陳炯明、陸榮廷各2票,吳景濂、陳三立、張紹曾、張作霖、陳遐齡、唐紹儀、汪兆銘、王士珍、穀鍾秀、譚延闓、盧永祥、李烈鈞、高錫、符鼐升、姚桐豫、胡景翼、歐陽武、嚴修各1票,另有廢票12張,含孫美瑤1票,“五千元”1票,“三立齋”3票。
曹錕當選為中華民國第五任大總統。
曹錕賄選無疑是中國憲政史上之一大敗筆。不到一年馮玉祥便發動北京政變,曹大總統身陷囹圄,直係勢力如鳥獸散。曆史往往會給人啟示,通過曹錕賄選這則轟動中外的鬧劇,我們能更清楚地了解,北洋時期的軍閥們是如何將孫先生為之奮鬥終生的“民主共和”製度玩於股掌間。從曹錕賄選來看,北洋軍閥時期的民主也不是一無是處:
首先,民主共和觀念確實已深入人心。從袁世凱到張勳,複辟的道路已是不得人心。任何軍閥上台,都必須尊重正在形成之中基於三權分立的共和政體。當初,段祺瑞的皖係上台後,不敢行使赤裸裸的軍人政治,而是巧妙地先召集臨時參議院,由臨時參議院修改國會選舉法,然後再選舉國會,通過國會賦予皖係內閣合法權力。這次曹錕賄選得逞我們看到的不僅僅是一幕幕權錢交易的醜聞,更須看到曹錕權力的合法性不是武力,而是共和體製下的國會。曹錕之所以很快倒台,很大程度上便在於他的賄選不得人心,已失眾望。接受賄賂的議員們也是聲名狼藉,被譏為“豬仔議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