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錕與劉備
若按中國傳統的社會等級劃分,曹錕的出身十分卑賤,他出身於大沽口一個修船操船人家,少年在津沽一帶推車賣布,且因不善經營而虧個精光。由於“商”的地位曆來居於市民之末,且他又是一個曾虧個精光的小販,更居於商人之末,其卑賤可想而知。曆史上的一國之君,出身貧寒者並不少,但出身小販的隻怕不多,其中一個耳熟能詳的,竟然也是天津人,那便是劉備。
曆史上的劉備應是精明強悍,目光如炬,所以才有“梟雄”之謂。《三國演義》中的劉備,儒冠長服,多仁近偽,“梟雄”名不副實。曹錕卻兼得兩個劉備的許多特征,其重用吳佩孚,不亞於劉備用諸葛;其寬容得士,正似劉備之深得人心;而其“推車賣布”,更與劉備的“販履織席”古今輝映。
曹錕字仲珊,1862年(同治元年)生於天津大沽口。其父曹本生以排船為業,生子女7人,依次為長子曹鎮、長女曹大姑、次子曹鈞、三子曹錕、四子曹銳、次女曹二姑、五子曹鍈。曹家素貧,老大曹鎮自幼隨父在船行做工,不曾讀書,曹錕以下幾兄弟幸運地讀了幾年私塾。曹錕16歲後,推車賣布於津沽之間,由於環境所迫和天性使然,喜歡練武和結交江湖朋友,於是就不能斂財。也有一種說法,說是曾有一位新娘子來買布,曹錕見她風致嫣然,顰笑風流,以為對自己有意,於是大獻殷勤,甚而上下其手,被人家的家人捉住私了,血本無歸不算,還丟了這個飯碗。英雄好色,自古已然,劉皇叔的女人也不少,而曹錕日後共娶了四房,其中劉夫人即名伶九歲紅,這位夫人深明大義,毫不遜色於劉備的甘、糜二夫人了。這說明曹錕並非簡單的好色,實在還是有眼力的。
曹錕丟了推車賣布的小買賣後,立誌從戎,先是在天津武備學堂學習,畢業後做了毅軍的一名哨官,1894年還曾隨部赴朝鮮作戰。翌年,赴小站投袁世凱的新建陸軍,為右翼部隊第一營幫帶。他既無背景,又老實巴交,時常受人欺負。但他的一大特點,便如《三國誌》說劉備的“喜怒不形於色”,好處都讓給別人,自己則吃苦耐勞,千依百順,不管心中怎麼想,麵上從無怨言。久而久之,相對於周圍那些渾身毛病的兵哥來說,竟頗有些出淤泥而不染的嫵媚,於是漸漸地也就聞達於上司,甚至袁世凱都知道了有這麼一個與眾不同的人物。
其實曹錕在推車賣布的時候不甚自信,這一點跟劉備不同。劉備小時候和小朋友們嬉戲於樹下,曾指著一棵大樹說:“吾必當乘此羽葆蓋車。”小小年紀就有人君之誌。曹錕則在推車賣布時被一個算命的拉住打量了半天,說“你麵相甚貴,日後必作縣長”雲雲,曹錕竟認為其意在譏諷,將其暴打一頓出氣。其實曹錕麵相甚貴,袁世凱都看出來了;曹錕通過曹克忠的關係,得以近距離拜見袁世凱,袁世凱看到他“虎形福相”,十分喜愛,以後提拔甚速,應不是關係人情能完全解釋的了的。《三國演義》中,很多人見劉備大耳垂肩,都知其為有福之人,曹操所以才會說“天下英雄,唯使君與操耳。”倒是那算命的隻給曹錕一個縣長,實在眼界太窄,除非將這個“縣”字理解為“赤縣”。
曹錕由一個推車賣布的小販飆升至國家元首,實在令人驚歎。曹錕任總統時的外交總長顧維鈞博士認為:“曹錕雖然幾乎從未受過學校教育,卻是個天生的領袖。”顧維鈞曾經就駐倫敦公使的問題與曹錕的三員愛將——陸軍總長陸錦、交通總長吳毓麟以及高淩霨發生過激烈的爭論,當吳毓麟向曹錕進讒言時,曹錕立刻沉下臉來說:“老弟,你什麼時候開始學的外交?因為我不懂外交,才請顧先生來當外交總長,你們為什麼要橫加幹預?”顧維鈞認為,自己並未就此事進行過任何解釋,但曹錕卻能立刻做出正確的判斷,的確是一個天然的領袖人物!
事實上,商人的出身對他的決斷力大有裨益。1920年,北方大旱,人民背井離鄉,流離失所,田產荒蕪,耕牛閑置,牛價因而大跌。曹錕抓住了這個機會,四處派人收買耕牛,以每頭3元的價格收購,再用火車運到港口,以每頭23元的價格賣到國外。後來此舉遭到人民的反對,北洋政府才下達了禁止耕牛出口的命令,而曹錕此時尚有萬餘頭牛沒來得及賣出。於是立即下令全部宰殺,加工製成鹹牛肉出口,照樣盈利頗豐。最後一並核算,共收入百萬餘元。由此可見曹錕對市場的敏銳眼光。俗話說“商場如戰場”,劉備的戰略眼光常常被曹操所稱道,也往往為他人所不及,隻怕也得益於他“販履織席”的那段經曆吧。
曹錕待人仁厚在北洋係中是有名的,他親善士卒,常穿便裝外出與士卒聊天,久之士卒皆知其為曹錕,但見多不怪,也就佯作不知,與其滔滔如故。在保定時,有一次曹錕檢閱軍隊,見一士兵在啜泣,一問才知是父親死了卻無法奔喪,曹錕輕言安慰,準其奔喪且贈送盤資。從這林林總總上看,他能得人心也就不在話下了。所以他當選總統時,保定全城披紅掛彩,為其慶賀。遙想《三國演義》中荊州的老百姓跟隨劉備逃難的往事,大概也與此差不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