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佩孚,字子玉,山東蓬萊人,年輕時中過秀才,後來投軍並上過武備學堂,畢業後分配在第三鎮,逐漸提拔為炮兵團長。他比曹錕小12歲,兩人經曆有幾分相似,但在性格方麵是截然不同的。曹錕喜怒不形於色,吳佩孚卻金剛怒目;曹錕是好好先生,吳佩孚卻一輩子都在得罪人;曹錕好色,而吳佩孚是當世少見的柳下惠。
當時,吳佩孚剛由炮兵團長遷為師部副官長,實權被奪,正鬱鬱不得誌。這一天,長沙某團體開會,湯薌銘和各軍將領都來出席。吳佩孚代表第三師發表了一個講話,湯薌銘聽後大加讚賞,於是便有了向曹錕借將一事。曹錕聽了,含糊地答應了一聲,一回嶽州,便把吳佩孚叫來問話,可能是已經有了先入為主的印象,一問之下,亦覺不凡。由於他一向佩服湯薌銘的識人之能,與其楚材晉用,何如楚弓楚得?於是馬上提升吳佩孚為第六旅旅長,事無巨細,必先谘詢。至於湯薌銘,則是為他人作了嫁衣裳了。
得到吳佩孚,就得到了更上層樓的最大動力。在袁世凱生時,曹錕無論官做到多大,影響力僅限於第三師。因為在袁世凱眼裏他親歸親,但終究隻是員愛將而已,所以洪憲帝製時,他隻得到了一個“一等伯”,還不如革命黨出身的閻錫山(一等侯)!但袁世凱死後,他竟能在諸路諸侯中脫穎而出,成為最大的實力派,沒有吳佩孚的協助是不可能做到的。因此,曹錕“最大的本錢”,前期是袁世凱,後期是吳佩孚,而後者比前者還“大”。有了這兩大本錢,足以縱橫天下了。
曹錕重用吳佩孚後,他們二人的命運就緊緊綁在一起了。而最難得的是,他們是在政治理想及人生追求等方麵都存在巨大差異的前提下,演繹了這一段君臣佳話的。究其原因,一方麵可以說是性格上的互補,另一方麵也可以說是精神上的默契,這與劉備和諸葛亮的君臣關係是相似的。
吳佩孚是個不怕死的硬漢,也是個善用兵的良將。1917年他與段祺瑞的愛將張敬堯兵分兩路進軍湖南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吳軍軍紀嚴整,戰鬥力很強,吳佩孚青布裹頭,一馬當先,平嶽州,取長沙,下衡陽;張軍卻軍紀敗壞,戰鬥力極弱,而且常做假傳捷報的無聊事。當時曹錕已升任直隸督軍,以吳佩孚代理第三師師長,這次幹脆將其扶正,並且力薦其擔任湖南督軍。結果段祺瑞卻令張敬堯督湘,後者在湖南縱兵殃民。被湘人稱為“張毒”,吳佩孚與之相比,一仁一暴,天下皆知。這是段祺瑞在政治上短視的表現,他為自己日後在直皖戰爭中的失敗埋下了伏筆。
曹錕以直隸督軍坐鎮保定達7年之久,這是直係軍閥的實力穩步攀升的7年。他居於輔衛京畿的戰略要地,吳佩孚則先駐於嶽州,後駐於洛陽,成犄角呼應之勢,因此占盡地利。現在可以理解他當初為什麼要發動那次兵變了。如果首都定在南京,他還會近水樓台先得月嗎?可見其眼光確有獨到之處。
1917年7月,他以西路討逆軍總司令的身份,提師入京,迅速粉碎了張勳的複辟醜劇。並首先公布自己政治改良的主張,反對一切複辟行為。又自掏私囊犒賞討逆軍,再加上他對黎元洪和段祺瑞的府院之爭采取了“兩麵光”的辦法,因此他在這場政治風波中不僅沒有樹敵,而且提高了聲望,為日後擊敗段祺瑞加重了政治砝碼。
之後馮國璋代為總統,任期屆滿後徐世昌繼任,但實權盡歸於段祺瑞。在外政上,段祺瑞借參加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名與日本簽訂若幹密約,大借外債以編練軍隊,實則是準備內戰;內政方麵,段祺瑞組織安福國會,以督軍團作為和總統鬥爭的工具,他的政治聲譽因此每況愈下。不久,一戰結束,中國受挫於巴黎和會,五四運動爆發。吳佩孚順應了潮流,以前線指揮官的特殊身份,對段祺瑞的安福國會和傀儡內閣大加筆伐,其反對北京的力度和頻率,均非孫中山的南方軍政府可及,實可謂咄咄怪事。但是,吳佩孚卻爭得了全國的民心,幾乎他的每一篇通電都會風行全國,因為他說出了全國人民想說而不敢說或者說了也不起作用的話。而吳佩孚作為曹錕“最大的本錢”,他的成功就是曹錕的成功。
所以,當段祺瑞督促曹錕對吳佩孚嚴加申飭的時候,曹錕隻是虛與委蛇,一方麵假意責怪吳幾句,另一方麵則趁機向段祺瑞索取第三師的軍餉。對吳佩孚,北洋政府懷疑他已投降南方,而曹錕的兄弟曹銳等人也十分嫉恨他的鋒芒。但是別人越是懷疑他嫉恨他,曹錕就越信任他,曹錕常常對別人說:“子玉是我最大的本錢。”事實上,這個“最大的本錢”,確實給了曹錕無盡的回報。
政治上勝利了,接下來是軍事上的較量。1920年,吳佩孚打著停止內戰的旗號從湖南撤防,一路長驅直入直抵洛陽。有人見他反對親日的皖係,就想當然地以為他是英美派,實際上他平生有三大主義——“不住租界”“不借外債”“不托庇外人”,又怎麼會是英美派呢?或許,因為他一向主張召開國民大會,與英美的民主潮流暗合,英美報紙常對他大加讚揚,因此才有這樣的誤導吧!
吳佩孚命董政國守洛陽,自己帶兵北上保定與曹錕會合,準備討伐段祺瑞。當時張作霖想作解人,暗中問曹錕道:“三哥,皖係兵多械精,你有什麼把握。”曹錕答道:“我沒有把握,但子玉說有把握,子玉的把握就是我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