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五回:十六少妻三十郎,一樹梨花壓海棠(1 / 3)

白日裏的認親宴辦得盛大。陳圓圓秉持伸手不打笑臉人以及抱緊大boss大腿的方針,唯沈老夫人馬首是瞻。老夫人讓她叫誰,她就笑眯眯喊誰;老夫人讓她跟在大夫人去認識一些同輩的女眷,她便笑眯眯做長嫂的小尾巴;老夫人讓她陪著聽戲,她便乖乖挨著坐在下首,瞧著老夫人多看了幾眼纏絲白瑪瑙碟子裏麵的荔枝,便極有眼力見地替她撥了幾顆。期間沈二爺來看了好幾次,見素以端靜肅穆的長嫂看向許令宛的眼神越發柔和,便就放下心來,安心在前院清暉堂招待男客。

這一天下來,待回到燕僖居時,陳圓圓臉已經笑僵了。俞媽媽領著幾個丫鬟婆子早在門口等著,遠遠瞧見許令宛一行人,便吩咐小廚房準備沐浴用的熱湯。

隻見許令宛回到內室,任由丫鬟散了頭發,脫了外罩的褙子,還未換下裏麵的齊胸紅羅衫,便徑直躺在床上,閉目養神。

“夫人,可不能這樣,您還未梳洗呢。”忠心耿耿的俞媽媽一邊示意綠雲去門口守著,以防讓不長眼的丫鬟婆子撞見許令宛這番模樣;一邊憐她累,和紅月貼心地脫下她的紅緞攢珠金絲線繡花鞋,輕柔地給她按摩著腳底。

這萬惡的封建社會,終於體會到什麼叫做由奢入儉難了。陳圓圓腳下一陣舒服,但還是不習慣這樣被人伺候的方式,便將腳縮了縮,看著新換上的大紅輕羅帳中四角掛著的香囊微微晃動,眼皮子有些重,便輕聲道:“俞媽媽,將帳子放下,你們出去守著,水好後再叫我。”

丫鬟婆子素知許令宛的脾氣,看著溫柔好說話,實則極有主意和烈性。便將幔帳放了下來,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燭光透過絲絲透透的紅羅帳,籠起一片如霧淺紅。陳圓圓側身閉著眼,天氣炎熱,連冰綢薄被也懶得蓋,待聽見一聲極細微的關門聲時,雙腳迫不及待蹬掉錦襪,伸在床邊放涼。

正在睡得迷迷糊糊,隻覺腳下一暖,有清朗男聲緩緩響起:“寒從腳下,莫著涼了。”

令宛靈台忽然清明,睜眼便看見沈二爺明亮的雙眼。

許是今日敷衍著白日裏的迎來送往,此時看見沈二爺那真切地關切眼神,陳圓圓忽然湧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這一天下來,她深刻感受到了作為一門主婦,除了要處理好與丈夫的關係,還得處理好丈夫小老婆、庶子庶女、公婆妯娌等一大堆親眷往來的關係。若她從小受過這番專業訓練還好,但她就是一個現代的平凡人,因為飛機失事才穿越到了這個高門貴女身上。她這樣被趕鴨子上架的新手,日後若獨自麵對這些事情,她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做好。

若做不好,失了夫君愛重丟了公婆歡心,日後在內宅的日子可預見地不好過。

她沉靜對上沈叢探究的目光,西方結婚誓詞裏有一句——“無論貧窮或富貴,健康或疾苦,你願意同你身邊這一人共度一生麼?”如今,不管陳圓圓願不願意,許令宛的禍福榮辱當真都係於他一人了。

雖這樣將全副身家壓在一個男人身上,智者不可為。但又能如何呢?經過陳圓圓這半年多的適應生活來看,生活在古代的貴族女子,尤其是世家大族的女子,像某些小說寫的那樣去外麵搏出一番天地的可能微乎其微。整個社會就像一張用金絲和禮法編織出來的大網,將女性牢牢禁錮在後院的一方天地中。

陳圓圓也不是什麼誌比天高的奇女子,重活一世,她隻想吃好喝好睡好,在這個時代躺平似的生活下去。

麵對所謂的“夫君愛重”,陳圓圓此時見到沈叢也不擔心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未來是怎樣無法預料,在生存麵前人會激發出最大的生存本能,那便抓住現在能抓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