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氏素來“耳目靈敏”,這消息八成為真了。想來是那院子還在做交割,是以狄家也還沒同沈家說過,況且,也還沒到納征、請期那一步。
陶氏雖然愛“八卦”,卻是極為分寸感和界限感。狄家買院子這事沒落定前,她肯定不可能到處嚷嚷(即使狄家真買了,陶氏也隻會同她擠擠眼道“你看我說得對吧”,旁的不會再言語半分)。至於陶氏娘家的那位族嫂,更不可能將此事鬧得人盡皆知,畢竟此事還在“看中期”,若沒有做成,得罪的可不僅是狄家,還有沈家。
這可就巧了嗎。陶氏和她說的如此私密之事,秋姨娘怎麼就知道了呢?
俞媽媽這才知道令宛為何動氣,這燕僖居,怕是出了吃裏爬外的東西。當即便咬碎了牙,得到令宛的示意後,躬身退了出去。
不一會便隱約聽見外頭俞媽媽派人召集各處人的聲音。
秋氏以前就是個通房丫頭,哪裏見過這等陣仗。暗忖了忖自己也沒說錯話,即使二爺怪罪,她便也能以“擔心棠姐兒婚事”為由,將此事攬了下來。更何況,棠姐兒是二爺的長女,雖是庶出,卻也得看重,先夫人在時,便聽說二爺為著棠姐兒的婚事和王氏吵過好幾次,最重的一次,聽說二爺還摔筷拂袖而去······
懷棠姐兒時,她滿心希望生下來的是個兒子,從穩婆那裏得知是個女娃時,心裏涼了半截,看也不看便叫人抱了出去。先夫人身體不好,她隻若是多生幾個兒子,為二房多綿延些子息,日後在這府裏定然高人一等。是以生了棠姐兒後,她便一心放在容貌和身材的恢複上,想讓二爺多憐惜,便對棠姐兒越發冷淡。
誰知二爺似對這方麵提不起興趣。本以為就這樣過了,守著一個女兒總比沒有孩子強,對棠姐兒也變漸漸上起心。誰知過了兩年,王氏又抬了趙氏進門,趙氏不僅容貌嬌美,且能說會道,哄得王氏常常發笑。過了一年,趙氏便懷了身孕。再一年,生下了二爺的庶子沈懷安。
她那時恨啊氣啊,明明她也可以生兒子的,明明她才是老夫人給二爺的正經妾氏!於是故意堵過二爺好幾次,但每次遇到二爺都被他冰冷的眼神看得不敢開口。後來她發現,若是棠姐兒生病了,不管多晚,二爺總要親自過來看看。不知何時,心裏便逐漸起了一個主意。
當她第一次將大黃粉下在棠姐兒的吃食中時,她嚇得雙手顫抖淚流滿麵,再怎麼說也是她懷胎十月身上掉下來的肉。但棠姐兒病了之後,二爺如願出現在芳菲閣,她又覺得自己一切都是值得的。她趴在棠姐兒床前,小聲說道:“棠姐兒,為了你還未出世的弟弟,你且忍一忍···”
就這樣下了好幾次,每一次二爺過來,她便覺得滿心歡喜,雖就那樣看著,她也覺得她們才是一家人。
後來不知二爺發現了什麼,抱走了棠姐兒,交於王氏親自派人照料。雖未對她說一言一語,但那時她覺得,二爺察覺到了什麼,但是還不知道。這樣惴惴過了好幾年,她又覺得二爺想是認為她不會照顧孩子,因而給了王氏教養,不然按照二爺性子,知她如此手段,定要剝了她的皮。
棠姐兒自抱走之後,便不在和她親近。起初秋氏還以為是先夫人教唆,便對棠姐兒存了討好的心思,覺著小孩哄哄就好了,哄哄她便如往日一樣粘著她。誰知棠姐兒自那之後對她一直不理不睬,每每遇見,也不見禮。大了些分了屋子,更是見不著人,整日將自己鎖在屋內,不是繡花就是養花,她身邊的嬤嬤早就換了,一年半載也探聽不了棠姐兒的任何消息。
年歲大了才慢慢覺著,不管兒子女兒都好。對棠姐兒便漸漸起了愧疚之心,時不時派丫鬟婆子去送點自己做的點心,但都被原封不動地退了回來。
她是她的親娘呀。所以當知道棠姐兒要被許配給一個舉子時,她心裏打定了主意,即使是惹了二爺夫人的厭惡,拚上這條命,她也要將棠姐兒從那火坑中拉回來。
令宛自然不知道她心裏是怎麼想,心裏冷笑好幾聲,見她跪下便由著她跪,她既要做給沈叢看,那便讓她做給沈叢看。
當下便決定不再管她,起身時見秋氏跪得板板正正,知她心裏打的也是讓沈叢看的主意,便冷然道:“姨娘要跪便跪著。朱螭,派個人去門口迎,二爺回來便讓他直接過來。”
他的小老婆,撒潑打滾非要給他看,那就讓他看。她可管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