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陳明和他的妻兒全都在場,因為施寧之前發瘋牽狗去賣劊子手的肉,那件事一直刺在施寧心中,讓他一見到章家的人,就覺得心裏反胃。
身為同類,他怎會做出那樣驚悚的事?最可怕的是他們如今還要同桌吃飯,見了桌上的葷菜,他是碰也不敢碰。
席間小虎子夾了一塊牛肉,他忽然就想起了那時自己常做的一個噩夢,夢中他變成了阿黃和大黑,撲出去要生吃人肉。想及此,他心中發毛,身上汗毛都立起來了。施寧篤信,這件事會一直折磨他到死。所以作惡的後果可能不是被人報複,而是別人原諒了你,而你卻隻能如鯁在喉地憋著。說來這也算是他的報應。
飯後章煊和施寧照舊要去拜望秦大伯,上了馬車行出城外,章煊見他沉默寡言,臉色也不好,就讓車夫把速度放緩了些。
“你怎麼了?”章煊觸了觸他的臉頰,涼涼的,額頭上冒著一層冷汗。“要不咱們就先回去看大夫,改日再去看望秦大伯也一樣。”
施寧搖頭,掀開轎簾把臉扭出去,章煊見了伸手把人撈進懷裏,施寧掙了掙,他的力氣沒章煊大,就伸手在他身上捶了一下。
章煊佯裝吃痛,把手逮住握著,笑說:“誰得罪了你?你說出來,我幫你報仇。”
施寧心裏原本就慪著一股氣,聽了這了心裏更難受,淚水在眼眶裏打轉,鼻子一酸就哭了出來。從隱忍默默掉淚到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施寧聲淚俱下,章煊沒想到他能傷心至此,垂眸暗自細想了半晌,才明白他這是為什麼。
“別哭。”章煊連忙把他臉擦幹淨,輕聲問他:“你見了章家的人心裏難過,恨自己不該那樣,是不是?”
施寧別開臉看向窗外,並不回章煊的話。
“是我對不起你。”章煊起身將他摟在懷裏,讓他抱著自己腰部靠著。“我該把事情全都告訴你,是我太不信任你的緣故。我不該讓你一人在那院子裏枯等,我早該把自己的心意告訴你。”
“我沒你想象得那麼無能。”施寧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抽噎著說:“那天我在石洞裏聽到徐蔓柔的談話,知道章家即將有難,我去孫家馬場找過你。”
“然後呢……”
章煊已經知道了那天的事,但他沒有急著打斷,上次就是因為自己不許施寧解釋,才一直誤會到了現在。章煊覺得,相比信賴,施寧更需要的是給他耐心。施寧對周圍的任何風吹草動都敏感非常,更何況是他切身相關的人,別人一個冷眼他可能就縮進殼裏好久才敢出來。
“說啊,你在馬場的石屋裏聽見了什麼……”
章煊有意誘哄著,施寧擦了眼淚將他推開。
“你都知道了,你既知道我去過了,幹嘛還來問我?”
施寧冷眼瞪著他,詰問道:“你覺得孫少謙更好看?”
章煊聽了心頭一顫,他果真都聽到了。即便徐寒塵說得清楚,章煊也難以想象施寧是怎麼跨越繩橋來到石屋的,他竟然真的在狂風呼嘯的深夜去冒險傳遞消息。
施寧見他不答,眼裏的怒氣都變得黯淡起來。
“你和他有沒有……”
“沒有。”
章煊將他的臉扳過來,一字一句地沉聲說:“我沒有,這件事你不準問我第二次,所以這次你聽清楚了,我和孫少謙沒到那個地步,那日在石屋裏已經是最親近的時候了,我沒碰過他。”
施寧聽他一番坦白,可憐巴巴地噘著嘴。
章煊在他唇上親了親,問:“還不高興?”
“我以後不想和你家人一起吃飯,可以嗎?”施寧用央求的眼神仰望著章煊。
章煊說:“將來成親我們另立宅院,和你師兄一樣。”
“真的?”施寧驚喜地咧嘴,又在他臉上親了親。“那我們把院子買在師兄隔壁怎麼樣?這樣走動也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