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爾達是半喜歡麻醉的。她喜歡望著所有的女人,猜想著她們是什麼人,幹什麼的。女人對於女人的興趣是十分濃厚的。她是否漂亮?她勾上的是什麼男子?她得到的是什麼樂趣?……男子們象是一些穿白色法蘭絨褲的大狗,等待著被人愛撫。等待著打滾作樂,等待著在音樂聲中,用他們的肚皮去摩擦一個女人的肚皮。
希爾達喜歡跳舞,因為他可以把她的肚皮貼著一個所謂男子漢的肚皮,並且讓他從那內髒的中央引導著跳的動作,在場中四處打轉,然後她可以悄悄地走開,把那“腳色”忘記了。他隻不過被利用一下罷了,可憐的康妮,她卻有點悶悶不濼。
她不願跳舞,因為她簡直就不能把她的肚皮去磨擦他人的肚皮。她厭恨這麗島上成堆成堆的差不多*裸的人肉的聚合一麗島的水幾乎還不夠把他們個個浸濕呢。她不喜歡亞力山大爵士和柯泊爵士夫人。她不願意蔑克裏斯和任何人跟著她。
有時,她把希爾達說服了”陪著她渡過淺湖,遠遠地到了一處荒寂的沙灘上,那兒,她們可以怪孤獨的洗浴,把遊艇停在礁石的後麵,這便是康妮最快樂的時間了。
那時佐萬尼多用了一個舟子來幫助他,因為路達遠了,而且他在太陽下麵汗流如注。佐萬尼是個很可愛、對人很親切的人一意大利人都是這樣,卻毫無熱情。意大利人不是熱情的民族;因為熱情是深刻的,蘊蓄的。他們易於感動,常常也很親切起來;但是他們卻罕有持續不變的任何熱情。
這樣,佐萬尼早已委身於他的兩位太太了,正如他過去曾委身於無數的其他太太們一樣他已毫無猶豫地甘心賣身於她們,假如她們要他的話;他暗暗地希望著她們要他。她們定會給他一注可觀的纏頭,那便巧妙了,因為他正準備結婚。他告訴她們於他的結婚的事,而她們也覺得有味地聽著。
他想,橫渡這淺湖到那種荒寂的沙灘上去,大概總是那回事:所謂那回事便是!愛。所以他叫了個幫手,因為路是遠的,而且城有兩位太太呢。兩位太太便得兩條魚!高明的計算!況且是兩位鮮麗的太太喲!他想到這個便不禁得意起來,雖然給錢和發命令的是那位大大太,但他卻頗希望那位年輕的男爵夫人會選中他去擔任那回事。她給的錢一定也會更多的。
他帶來的助手叫丹尼。他並不是真正的遊艇舟子,所以他沒有那種賣笑男姐的神氣。他本來是個大船上的船戶,這種大船是運載附近島嶼所產的水果和其他出品到威尼斯來的。
丹尼生得標致,身材高大美好,他的圓整的頭上,長得淡褐色的細密的卷發。他有一個雄獅似的好看的男子的臉孔,和兩隻相離很無的藍色的眼睛,他不象佐萬尼似的媚態洋溢、饒舌和嗜酒如命。他靜默著,他從容地有力地劃著漿,旁若無人。太太們是太太們,和他是遠隔關睥。他甚至瞧也不瞧她們,他隻望著前麵。
這是一個真男子,當佐萬尼喝多了,笨掘地亂拔著漿的時候,他便惱怒起來。這是一個男子,正如梅樂士是一個男了,一樣是個威武不屈貧賤不移的人,康妮不禁替那放蕩的佐萬尼的妻室憐惜起來。但是丹尼的妻定是個威尼斯的妖媚可愛的民間婦女之一,這種婦女,我們還可以見到,她們住在這迷宮似的城市的幽僻的地方,幽雅樸素得如花一樣。
唉!多麼悲哀的事!起先是男了了買婦子的身,現在卻是女子買男子的身了,佐萬尼渴想著出賣他自己,象一隻狗似地流口沫希冀著把自己送給一個女人。為了金錢!
康妮遙望著威尼斯:紅粉的顏色。低低地鋪在水上。它是金錢建築起來的,它是金錢繁榮起來的,並且也是金錢把它殺死的。啊!這致死的金錢!金錢!金錢!賣身與死!
雖然這樣,丹尼卻依舊是個男子,他有著一個男子的自願的忠貞。他並沒有穿上遊艇舟子的那種寬外衣,他穿的是件藍色的毛線短衫。他有的粗野和驕的神氣,他是那卑鄙的佐萬尼的受雇者,而佐萬尼卻是兩個女子的受雇者。世界便是這樣!當耶穌拒絕了惡魔的金錢的時候,他卻讓這惡魔成了個猶太銀行家似的,把一切權威都握在手裏了。
康妮理理迷迷地從湖水的光照中回家去時。全明一些家裏的來信在等著她。克利福是按時有信來的,他寫得一手好信,他的信都是可以拿來*的。因此康妮也就覺得他的信沒有多大意思。
他在那湖光照耀的暈迷中,在鹽質的氣氛中,在空曠處,在虛無縹緲中生活著。好迅著健康的生活,她感到一種健康的迷醉。這太舒適了,明躺在搖籃中似的,一切都置諸度外。決且她已經懷孕了,她現在已經知道了。因此,曬著太陽,呼吸著鹽質的湖水空氣,作著海水浴,或躺在沙灘上,或尋覓著介殼,或乘著遊潭無地、遠遠浮蕩,……這種種迷醉,再加上她身裏的孕這另一種令人適意的、迷醉的、豐富的健康,於是她的迷醉是到了無經複加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