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死別
秋葵回了趟秋宅,並沒有什麼事情,隻是看看李管家、芸姨和小小,順便想將小萌搬到避暑山莊去。
桃花樹下,她碰見了邵翔,宛如那天站在桃花樹下,舉簫吹奏的風一般的男子。他站的筆直,呆呆的望著那幾株已經桃花凋零的桃枝,隻有油亮的樹葉在夕陽下泛著紅光。
秋葵走上前去,邵翔轉了身。兩人相視一笑。
“我來帶小萌去我那邊住幾天,平時也沒什麼事,覺得悶了,拿它逗趣當是消遣了。”秋葵望著在窩內熟睡的小萌,沒有去打擾,淡淡道
“感覺那天的事情,就像昨天發生的一樣,就在眼前,可這一眨眼,就是5、6年了”邵翔順著秋葵的目光望了小萌一眼,複抬起頭,眯著眼,望著天“那天,見你被三個流氓糾纏,我們三個當時衝過去,就想一人按倒一個,可洛恒卻對我說,讓我護著你,我當時吃驚的意外,他們都說我是最體貼細心,可在那一刻,我竟沒他想的周全。”邵翔低頭笑著,複抬眼看著秋葵。
秋葵也低著頭,望著別處,看不清臉。
秋葵從沒有想過,那日邵翔是聽了洛恒的囑咐才去拉開她,以免被殃及,她隻記到,邵翔顧在她身邊,洛恒護在她身前,任雲則是拚了命衝在前麵,她們給他的溫暖都是不一樣的,她感謝邵翔的細心,感謝洛恒的沉穩,感謝任雲的勇敢。可她知道,她最需要的不是有個人能拚了命去為他爭什麼,而是在最關鍵的時刻,拉住她的手,給他依靠,那日,邵翔這麼做了,她也曾把這一切當成了依靠,可如今他卻告訴她,是洛恒讓他這麼做的,她卻不知道如何麵對了,就像自己一直欣賞的一副畫在她手中被橫著撕開了一層了,下麵一層,展露在她眼前的卻是另外一幅景象。當她捏著這幅新畫,說不出來什麼感覺,是悼念那副破碎的畫,還是該欣賞手中的這幅?鏡花水月,到底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你愛他麼?”邵翔的聲音從頭頂飄落。
如春風般和煦,可是依舊吹的她緩不過神來。
“當所有人知道,我要嫁給洛恒的時候,每個人問我的是,為什麼要嫁給他,如今,你卻問我,愛不愛他?”秋葵抬起頭,笑著望著邵翔,朦朧的眼,看不清情緒。
邵翔看著他,沒有說話,秋葵再次低了頭,繼續道“我不知道,我曾想過,你們三個,無論嫁給誰都好,任雲的單純,洛恒的沉穩,你細致入微的體貼,可當爺爺越來越看重任雲,我卻開始慌了,當我設計任雲的時候,我才發現,當初那個嫁誰都無所謂的心,已經變了。”秋葵苦笑了一聲“每個人都說,嫁給你,是我最好的選擇,可我知道,我容不下一個心裏已經裝了另一個女人的男人,洛恒雖然很花,但是卻不專情,這樣反而讓我更有安全感,最起碼,我會是她眾多女人中的唯一一個。”
邵翔原本想說什麼,可剛開口卻化作一聲歎息。
良久才道“感情這事,都是旁觀者清,當局者迷”邵翔抬頭望著被風吹的沙沙作響的葉子道“我一直看不懂洛恒,他做每件事都有他的目的,不到結尾,我都不知道他原來可以為一件事籌謀那麼久,這是我永遠無法與他比擬的地方,也許是因為身世和處境,讓他如此,可唯獨感情的事情,他卻跟我一樣,隻會隱忍,承受,沒有任何目的的默默承受。”
秋葵聽他說起感情,便想起了小小,小小今年也二十多了,姑娘大了些,長得也越發伶俐了,看著滿地的桃花瓣,嵌在泥土裏,發了黑“人生又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
“求不得、放不下”邵翔哭笑著垂了頭。
“你準備怎麼辦?”秋葵望著他
“最近迎接著各種相親,我也隻是乖乖的服從著去了,雖然都沒成,父母倒也沒說什麼,隻是爺爺念叨了多了些,秋爺爺去世之後,他一直念著自己也沒多少日子了,我知道他也想看我成了家,他這眼才能閉著安心。可是.....”邵翔無奈道
“任雲呢”秋葵不想再提起他的傷心處
“他倒還好,自上次的事情發生之後,他父母見任爺爺的氣沒消,也不敢多提婚事這岔,任雲也難得偷閑,這幾個月都跟同學出去野生去了,自從林笑給他畫的那些明信片,早已饞的他不行,好不容易能逮到這幾個月的清閑。”
“跟林笑麼?”秋葵問
“嗯”邵翔點頭。
秋葵想笑,笑卻凝在了嘴角,如今的快樂,就是以後的痛苦,如今有多幸福,日後就有多痛苦。這是福還是禍,是因還是果?
忽聽窩內一陣騷動,兩人一同轉身望著在窩內伸著懶腰的小萌,一個翻身,坐臥在窩內,眯著眼睛舔著自己的腳爪,像是夢囈,又像是清醒著。
二人看著好玩,互望了一眼,笑了起來。
自從任雲那次之後,秋葵很久沒有跟邵翔這樣說話了,今天這樣單獨在一起,竟聊了這麼久,也是第一次。雖大了,心思多了,但隻要他們依舊能感覺到,四人彼此關心對方的心一直在,那就好。
有些事,我們不得不經曆,有些人,我們無法避免傷害,有些心思,我們不得不去想,可是,隻要,我們心中依舊留有那份真摯的感情,這些事,我們會一起經曆,這些傷口,我們會一點點撫平,這些心思,我們會一絲一絲的理順。
今年,12月2日,邵爺爺去世了,秋葵連夜趕過去,見了邵爺爺最後一麵,邵爺爺指著牆上大副的照片,笑著,
那夜花好月圓桃花樹下,四位和藹的老人,和五個朝氣的年輕人,那一夜的美好,凝固在這兒相框下,成了永恒。
秋葵趕忙讓小小去取了琴,邵翔取了簫,兩人又合奏了一曲花好月圓,隻是,這次卻曲音悲顫。
邵爺爺滿足的笑著垂下手,秋葵卻跪奔著過去,捏著他的手道“邵翔已經有喜歡的女孩了,那個女孩我見過,相貌好,品性也好,性子也溫順,比邵翔還要細致些,隻是家世不好,邵翔怕父母不同意,惹了您和父母不高興,一直沒敢給您看,不過那姑娘是真心喜歡邵翔的”
“那就好”邵爺爺的嘴張了合上,卻沒發出一點聲音,帶著笑走了。
同月25日,洛爺爺也不行了,任爺爺在床前哭的很傷心,一邊哭一邊罵“你們個個說我身子差,這個不準我吃,那個不準我喝,結果一個個的走的比我早,讓我受這份苦,你們安的是什麼心。”幾人怎麼拉都不肯起,最後秋楓給任爺爺紮了一針,昏了過去,才將他抬了回去。
洛爺爺挨個囑咐了幾句,最後留下秋葵和洛恒,其他人全遣散了出去,碧姨千萬個不願意,卻也不好發怒,隻好憤恨被洛俊豐拉著出了門。
“如今,你大哥和你都成了家,你二哥沒成家,我卻不擔心,我唯獨還是擔心你,這個家,若沒我這個老的護著你,你早不知道被折騰成什麼樣子了,如今我護不了你了,我知道你秋爺爺給了你些東西,若是緊急關頭,能用,就用了吧,這世欠的債,她終將要還的,免得下輩子再受這份苦,也算她容你這麼多年,你幫他積德吧。”洛爺爺虛弱的道
秋葵雖聽不懂,卻也沒插嘴,洛恒隻是低著頭,靜靜的應著。
“你大哥結婚這麼多年,都沒懷孩子的消息,我本想,能不能挨到你的,看來是等不及了,四個老的當中,我已算幸運的了,現在他們都催我下去陪他們了,我們四個從穿開襠褲一起玩泥巴,到扛著槍上戰場,到如子孫成群,都沒分開這麼久過,還真想他們啊,你任爺爺最怕寂寞,如今我們一個個丟下他一個,他一定是要惱死我們了,若是他想不開了,也別勉強他,到了這份上,也隻有我能理解他了。”說罷,洛爺爺擺擺手,道“你們出去吧,我睡會”。
秋葵和洛恒二人起身,出了門,碧姨等人衝了進來,將開門的洛恒撞的身子一歪,還好身邊的秋葵將他扶住,可洛恒像是個沒有靈魂一樣的木偶,感覺不懂疼一般,隻是任她擺弄著。
不一會,身後傳來一陣碧姨震耳欲聾的哭喊聲。秋葵被這哭聲震的耳朵發酸,眼睛發澀,可洛恒像是沒聽見似的,癡癡呆呆的往前走著,秋葵卻知道他心有多痛。
洛爺爺不同秋爺爺那樣固執,不同邵爺爺那樣嚴謹,也不同任爺爺那樣爽朗,卻有著自己獨到的處事作風,以前秋葵認為洛爺爺像隻老狐狸,叱吒商場那麼多年,早已練出一身眼光獨到,沉穩幹練的本事,後來跟幾個爺爺共同相處的時候,才發現,洛爺爺雖然話不多,但總能在尷尬的時候,將他們幾人的氣氛巧妙的緩和了。他像他們四個中的潤滑劑,讓他們的關係能更加融洽。
他明知碧姨對洛恒處處刁難,處處算計,雖可明麵上沒有阻止、維護,但暗地裏還是比另外兩個孫兒更加疼愛些。
第二日,任爺爺並沒有像他們想象中那樣傷心哭鬧著,而是起了個大早,該吃該喝,張羅著洛爺爺的喪禮,竟比往日還精神了些。
忙到第五天,讓廚房做了一桌子的好菜,叫了任雲,秋葵、洛恒和邵翔圍坐在一起吃了起來,喝著酒,吃著肉,任雲想攔,卻被洛恒攔住了,幾個陪著任爺爺吃吃笑笑,竟一吃,就吃了倆小時。
“娘的,好久都不知道肉滋味了。”任爺爺嚼著一口紅燒肉,纂了一口酒道
“爺爺,你都不讓我說髒話,自己卻說起來了”任雲舉著筷子不服道
“老子是你爺爺”說罷,拿著筷子敲著任雲的手。
“爺爺,我釀的這酒,可好喝?”秋葵舉起杯子,敬道
“嗯,唇齒留香,這酒雅。想當年,我們四個兄弟,一瓶二鍋頭挨個喝了,都當成瓊漿玉液,一滴都舍不得浪費,可日子好了,什麼酒喝不到,可卻不能喝”說著,任爺爺又舉杯,纂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