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陣,小向才漸漸地平靜了一點,她沒有深究裘奮鬥到底是不是曾經住在這裏,她說:“裘奮鬥大名鼎鼎,頗具威望,正義在他那裏,民心也在他那裏,於法於情,勝數都在他手裏握著。其實這個案子根本就用不著裘奮鬥這樣的大律師出來,就算我去替他們當律師,也是必勝無疑的,可裘大律師偏偏站出來了,他從從前到現在,麵對的都是強勁的強大的對手,可這一次完全不同,他的對手早已經跌入了牆倒眾人推的絕境。裘奮鬥真是牛刀殺雞高射炮打蚊子大材小用了。我敢肯定裘奮鬥是作秀,我決定與他來個短兵相接刺刀見紅,我直接去找他,我要通過正麵衝突刺探他一下,可他聽說我是同方醫院方麵的代理,根本就不跟我見麵,我讓他的手下進去告訴他,我是馬總的女兒,他的手下出來回他的話說:馬總,馬總是誰?”我發現小向的臉都氣青了,趕緊勸慰說:“你別理他,裘奮鬥這個人從小就——”小向又一次無禮地製止我,不許我說話,她自己激動起來,身子向我這一邊傾斜過來,我頓時感覺到她身上散發出一陣一陣的氣浪,我都差不多要聞到她的鼻息了,小向噴著一股熱氣,惡狠狠地說:“我恨上他了——萬泉和,你知道當我恨上一個人,會發生什麼事情嗎?”我嚇得渾身一哆嗦,結結巴巴說:“我,我,我不知道,你,你,你不會——”小向說:“我當然不會殺了他,我才不會為我恨的人去犯法呢,傻子才會那樣幹。”我這才稍稍地鬆了一口氣,趕緊捧她:“小向,你懂法律的。”小向說:“那你知道我會幹什麼呢?”我擔心地問:“你會幹什麼?”小向說:“你聽說過美國的辛普桑案件嗎?”我沒有聽說過,連誰是辛普桑我都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他的案件。小向泄氣地“哼”了一聲,不跟我說辛普桑案件了,我估計這辛普桑的事情說起來太複雜,她怕我聽不明白,她還是不要扯得那麼遠,回過來說同方醫院的事吧。
小向說:“同方醫院的官司是輸定了,有我沒我,結果都是一樣。但我不甘心讓裘奮鬥贏得那麼順利那麼得意,我要讓他吃點苦頭——”小向說到這兒,我忽然又起了疑惑,我隱隱約約地感覺到,小向不是小向,小向好像是什麼人的使者,有人派她來跟裘奮鬥糾纏,會是什麼人呢,難道是萬小三子?
不知道小向通過什麼惡劣的手段,她竟然得到了裘奮鬥為這場官司準備的受害患者證人的名單,一共是八個人,小向一個一個找到他們,想從他們那裏搜尋一點裘奮鬥的漏洞,結果被他們一一臭罵轟走,有人甚至還要打她,最後就剩下我們後窯村的萬裏梅了。
小向終於把她找萬裏梅的理由講清楚了。接下來就是我的事情了,我要帶她去後窯村第八村民小組找萬裏梅。但是現在我也左右為難了,我明明知道小向做的事情不太好,但我又忍不住要幫助她。如果你們覺得我這個人經不起美人計,在美人麵前我就沒有了道德和正義感,你們這麼想也是對的。
萬貫財靠倒賣橘子起家,發了財,在城裏買了房子,買了戶口,大家說萬貫財要包二奶了。可是萬貫財沒有包。他從前怕萬裏梅,現在仍然怕萬裏梅。萬貫財把萬裏梅接到城裏去住,住了幾天萬裏梅又回來了,她見人就嚷嚷,悶死人的,悶死人的,像住在棺材裏。哪有說自己男人的房子像棺材的?可鄉下女人說話就這樣口無遮攔,牙齒縫像毒蛇一樣絲絲地吐信子。
我和小向找到萬裏梅家的時候,萬裏梅正和我爹一樣舒舒服服躺在躺椅上曬太陽,她老遠就看到了我,又是向我招手,又朝我笑,她笑得很燦爛,神清氣爽,身上一點也沒有長期患病的那種晦氣。小向走到她跟前時疑惑了一下,又問我:“她是萬裏梅嗎?”我還沒回答,萬裏梅就指了指小向手裏的患者名單說:“是,我是萬裏梅,你那上麵寫的就是我。”小向可能有點出乎意料,她大概以為一個長期患肝病的農村婦女肯定是奄奄一息了,她還沒有來得及調整台詞,萬裏梅已經搶先跟我說起話來:“萬醫生,我昨天晚上做了個夢,夢見我拾到一塊鏡子,老話說,拾得鏡子招好妻——”她又要說我的婚姻問題了,可她也不想想周全就說,拾到鏡子的又不是我,跟我有什麼關係?可萬裏梅總是想方設法要把話題扯到我身上,我不想讓小向知道我的失敗的婚戀史,我趕緊製止她說:“萬裏梅,今天不談我。”萬裏梅卻不依,說:“為什麼不談你,不談你談誰?”我說:“我沒心思談這個問題,我都已經這麼老了。”萬裏梅不同意我的說法,說:“老什麼,五十五,下山虎嘛。”我狠著心腸切斷她的思路說:“萬裏梅,向律師是來找你調查假藥問題的,你還是和向律師談吧。”
小向急著要言歸正傳,她才不管我有臉沒臉,更不管我有老婆沒老婆,她揚了揚手裏的患者材料對萬裏梅說:“這上麵記著,你的年齡是五十四歲?”萬裏梅扳著指頭算了算,說:“這是六年前的。”小向說:“你六年前就在同方醫院看病了?”萬裏梅說:“那時候他們還不叫同方醫院,叫第六人民醫院,後來變成私人的了。”小向覺得萬裏梅回答正確,滿意地點了點頭,又說:“從醫院的記錄上看,後來你的病就好了?是同方醫院治好的?”萬裏梅躺著不動,朝屋裏喊:“爹,把我的病曆拿出來。”萬四豁子應聲從屋裏出來,手裏拿著萬裏梅的病曆和化驗單,恭恭敬敬地交給小向,小向看化驗單的時候,我也瞄了一眼,看到上麵盡是(-),我激動地說:“好了,好了,你看都是(-)哎。”我覺得小向應該很興奮,無論怎麼說,無論那些肝藥是真是假,萬裏梅的病確實是在同方醫院治好了嘛。哪知小向情緒卻忽然低落下去,把我拉到一邊說:“你不懂就不要亂說,這化驗單是假的。”我嚇了一大跳,醫院的化驗單怎麼會是假的。小向說:“造假藥的串通了同方醫院化驗室的醫師,不是把人家的陰性改成陽性騙人吃藥,就是把人家的陽性改成陰性,騙人家說病治好了。”聽得我雲裏霧裏,還以為自己在做夢呢。萬裏梅雖然不聽見我們走到旁邊嘀咕什麼,但她久病成精,猜也猜得出來,為了證明她的病確實是好了,她在那邊大聲對我們說:“我都是減,我都是減,我男人帶我去過好幾家大醫院化驗過,都是減。”這回萬四豁子不等萬裏梅吩咐,已經進屋又去拿出一遝化驗單,我和小向一看,傻了眼,其他醫院的多張化驗單上竟然同樣全是(-),我說:“奇怪了,奇怪了——”小向也是一臉的茫然了。她原來以為萬裏梅肯定是被同方醫院的化驗室騙了,現在看起來,萬裏梅的病真的治愈了,這讓小向心裏又燃起了一點希望。說心裏話,我覺得小向的這種希望是不道德的,她希望同方醫院賣假藥害人的惡劣行徑可以因為萬裏梅的病情好轉而反敗為勝。但我不敢指責小向。
小向疑疑惑惑地將這些化驗單看來看去,萬裏梅不知道她疑惑什麼,她很想幫助小向,但又不知從何幫起,忍不住問我道:“萬醫生,向律師是幫誰的?”我趕緊批評萬裏梅說:“你沒有知識不要亂說,法律上的事情,不能用誰幫誰來解釋的。”萬裏梅心服口服地點了點頭說:“我知道,誰幫誰是鄉下人的說法。”她想了想又對小向說:“我知道,你不是裘奮鬥一邊的,我就幫你吧。”小向大吃一驚,脫口說:“可裘奮鬥是為你們說話的。”小向的話一出口,我就知道聰明人也傻帽了,她雖然說的是真話,可真話不是人人能說的,尤其給人家當律師,要是句句都說真話,官司還有贏的時候嗎?小向也不管自己犯傻不犯傻,她要把她的那一點點希望燃成大火,就算燒不死裘奮鬥,也要燒得他哇哇叫。她在那一絲絲的縫隙裏追著萬裏梅問:“你的病確實治好了,你一直是在同方醫院治的吧?”萬裏梅朝我看看,說:“是的,萬醫生說同方醫院會治肝病,我就一直在那裏治。”小向說:“他們給你開過特肝靈嗎?”萬裏梅說:“開過呀,特肝靈兩年前就有了,就開始給我配了。”小向“咦”了一聲,說:“這就奇怪了,人家吃了同方醫院的特肝靈,個個病情加重,怎麼唯獨你,反倒吃好了呢?”萬裏梅“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開口要說什麼,看到萬四豁子守在旁邊,她趕他走:“爹,你進去吧,我跟向律師說話呢,律師不喜歡人多。”萬四豁子就乖乖地進去了。萬裏梅壓低了嗓音說:“我告訴你們吧,我根本沒吃過特肝靈。”她看我們不明白,又神神秘秘地說:“其實我的病早就好了,可我男人老是不放心,還要叫我再鞏固,再檢查,囉裏囉嗦,還叫他老爹老娘盯住我,定期讓我去醫院配藥,我懶得跟他們廢話,就定期去配藥,但配回來我不吃的。”
我聽到小向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我知道她徹底失望了。小向的情緒跟著事情的進展一會兒高一會兒低,現在她知道自己到了穀底,再也爬不上去了。她這個人不怎麼講理,自己泄了氣,就把情緒放到我身上,說:“萬泉和,你們鄉下人覺悟真低。”我被她說得愣頭愣腦,覺悟都沒有了。萬裏梅的反應卻比我快,她說:“咦,你們律師說話都一樣,裘律師也這樣說,他也說我們覺悟低。”小向一聽到她的仇人的名字,又從穀底努力地昂起頭來,抱著最後的一絲絲希望,像撈著一根救命稻草,問萬裏梅:“裘奮鬥來找過你,他跟你說了什麼?”萬裏梅說:“他告訴我同方醫院的藥是假的,我說我已經在電視裏看到了。”小向又往上爬了一點:“他還說了什麼?”萬裏梅說:“他問同方醫院有沒有給我開過特肝靈,我說開過的,他問我家裏還有沒有這種藥,他要帶一點走,我就給了他一盒。”小向見萬裏梅不說下去,又問:“後來呢?”連我都能夠回答她,後來裘奮鬥拿了藥就走了罷。小向卻微微皺眉說:“他拿你的假藥去幹什麼?”我急於想替小向解決問題,猜測說:“也許他想多搜集一點證據。”小向不滿意地白了我一眼說:“假藥多得倉庫裏都堆不下了,還需要再來這裏取證?”小向一反駁我,我就不敢多嘴了。萬裏梅卻“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說:“我根本就沒有吃過那種藥,裘奮鬥拿去幹什麼呀。”萬裏梅的一聲笑,讓小向頓時跳了起來,跳起來以後,她的臉大放光彩,比年輕時的馬莉漂亮多了,看得我都呆掉了。
這件事情真是一波幾折,我被折得暈得轉向。當然我暈頭轉向不要緊,關鍵是小向不能迷失方向。你們可別以為小向有敬業精神,此行的目的是為同方醫院來尋找證據減輕罪責的,她才沒那麼傻,她是恨上了裘奮鬥,來找裘奮鬥的茬子的。
我和小向從萬裏梅家出來,走到村口,那裏圍滿了人,正在等我們呢。大家聽說馬莉的女兒回來了,都來看熱鬧,好像村裏來了馬戲團似的。我張開雙臂趕他們散開一點,我說:“小向要走了,再不走趕不上末班車了。”但是大家不肯散走,有人指責我說:“憑什麼你能跟她說話,我們就不能。”另一個人走到小向跟前跟她說:“你娘馬莉,我在電視上看到的,現在是大人物了。”另一個人也湊到小向麵前說:“他瞎說,你娘從來不上電視,她是躲在幕後的,是不是?是不是?”又一個人從後麵擠上來,摸著小向的衣服說:“你這身衣裳,要多少錢?幾千塊吧?”另一個人說:“你懂什麼,幾千塊算什麼,恐怕要幾萬塊呢。”小向任是機靈尖銳,也架不住這麼多沒有文化知識的鄉下人圍著她恭維,她起先還保持著一點優雅,後來終於急了,說:“你們幹什麼,你們拉我的衣服幹什麼?”她不說,倒隻有一個人摸了摸她的衣服,她這一說,大家“噢”的一聲都擠上來拉扯她的衣服,說:“真的幾萬塊啊?真的幾萬塊啊!”小向氣得說:“不是幾萬塊,是幾十塊,地攤上買的。”大家一聽,愣了愣,很快又有人說:“我說的吧,有錢人反而穿得蹩腳,沒有錢的人才往自己身上貼金呢。”我真替他們丟臉,馬莉的女兒回村裏來,他們也不知道敘敘舊情,隻知道講錢講衣服,我正想批評他們,哪知他們已經得寸進尺了,一個女人上前拉住了小向的手,小向想甩開,但畢竟抹不下臉,隻好任她拉著。女人親熱地拉著小向的手說:“我家小孩大學要畢業了,你幫他找個工作吧。”小向說:“我哪裏找得到工作。”女人說:“就到你媽公司裏吧。”小向本來還想反抗,但是看眼前這情形,她知道反抗是沒有出路了,她急於想脫身,應付說:“我回去跟我媽說吧。”女人興奮得臉都紅了,頭都昏了。可旁邊有個人卻頭腦清醒,他提醒她說:“你要主動跟她聯係的,你向她討一張名片呀。”看得出女人很想要名片,但不太敢開口,提醒她的那個人自己更想要,也不敢,就鼓勵女人說:“你討呀,你討一張名片,你討呀。”那女人在別人的鼓勵下,終於鼓起勇氣向小向討了一張名片。小向大概以為給過名片就能脫身了,趕緊掏出名片來。
你們都知道小向錯了,就在這個女人接過小向名片的同時,許多隻手都伸了過來,一片嚷嚷:“我也要,我也要!”大家一哄而上,搶了起來。我看不過去,說:“又不是錢,你們搶什麼搶?”一個人生氣地對我說:“你懂什麼,名片就是錢。”
小向氣得花容失色,名片也不發了,幹脆掏出錢包,抽出錢包裏所有的錢死勁往天上一灑,大聲地說:“拿去吧!”大家愣住了,就眼看著那些紅色的百元大鈔一張一張從天上飄落下來,飄了一地,卻沒有人去揀。
小向拔腿就走,大家才醒過來,七手八腳揀起小向的錢,遞給我,我追上去交給她,說:“你數一數。”小向莫名其妙地看著我,我說:“鄉下人不敢要天上掉下來的錢。”
沒過多久我們廠長和白善花就被捉拿歸案了。假藥案開庭那天,我沒有去。我原以為至少有一方會來請我當證人的,可是沒有,我有點氣悶,難道我連萬裏梅都不如?萬裏梅還有人請她當證人呢。
這個案子小向早就說過,是沒有懸念的案子,勝負早已經決出來了。但是在這個大的定局中,因為有了萬裏梅這個證人,卻害得裘大律師馬失前蹄,摔了個大跟鬥。他舉證萬裏梅吃了同方醫院的假藥特肝靈,是受害者,辯方律師向陽花站起來說,萬裏梅從來沒有吃過特肝靈,她的肝病兩年前就好了,那時候還沒有特肝靈呢。向律師所說內容,當場得到了萬裏梅的證實。裘律師萬萬沒想到自己大風大浪都經曆過,結果卻在小陰溝裏翻了船,大丟臉麵,居然支撐不住,當場要求休庭。那時候有人在旁聽席上拍手拍腳大笑,法警幾次警告無效,最後這個人被轟出了法庭。
你們猜得到嗎,這個人就是萬小三子。
不過這些事情都是我聽來的,不足為證。
他們還告訴我一件事情,說假柳二月竟然在法庭上為自己辯護說,本來他們也沒有想造假藥,他們是想到萬人壽那裏去弄秘方的,但是萬人壽和萬泉和太狡猾,不肯把秘方拿出來,他們沒有辦法,隻能造假藥了。按她的說法,好像造假藥還是我和我爹的罪過。我沒敢告訴我爹,我怕我爹聽了氣得重新又癱倒了。我隻想哪天見到假柳二月,義正詞嚴地責問她一番。
過了些日子,小向竟然出現在我們院子裏,我以為她是來感謝我的,哪知她理也沒理我,就直接奔進裘奮鬥家的老屋裏去了。我想起當初她惡狠狠地說恨上一個人會怎麼樣,我嚇得心又亂跳起來,趕緊追進去。就聽曲文金刁著舌頭在說:“我們不己刀的,我們不己刀的。”裘金才已經很老了,幾乎不能走路了。從前我爹癱瘓的時候,他是那麼的生龍活虎,跟著曲文金走到東走到西。現在我爹已經站起來了,撐著拐杖也能走幾步路,生活也能自理了,而且還越來越有精神,裘金才卻躺倒不幹了,他再也不能跟著曲文金後麵寸步不離了。好在曲文金有良心,她現在伺候裘金才就像當年裘金才嗬護她一樣,盡心盡意。裘金才現在躺在床上也仍然眉開眼笑,比我爹躺在床上的時候開心得多了,他仍然能夠和曲文金一搭一擋配合默契地麵對任何事情。這會兒他緊接著曲文金說:“裘奮鬥的事情,你別來問我們。”小向的脾氣再醜,麵對這一個老老頭,一個小老太太,她也不能發出來,隻得和氣地問:“那他在哪裏?”曲文金說:“他不在鄉下,他在城泥,他戲捏戲(律師)。”小向不知道曲文金是大舌頭,以為曲文金有意弄慫她呢,醜脾氣到底出來了:“捏什麼鬼戲,我到處找遍了,沒找到他,才會追到鄉下來。”曲文金一聽,哆哆嗦嗦說:“他不見了?他會不會,他會不會——”我趕緊安慰她:“他肯定是出差了。”小向白了我一眼,沒說話,但她的意思我明白,她不要我多管閑事,沒有我說話的份。
小向氣憤地出了院子,又返回來,丟給我一大包東西,我打開一看,是一包中藥飲片,小向說:“這是我媽的山茱萸公司生產的中藥飲片,給你們帶一點試試,上麵有說明。”其實我們鄉下都已經知道了,馬莉生產的藥價廉物美,在農村大受歡迎,馬莉又賺了個鍋滿瓢溢,還得了個先進的稱號,真是又有麵子又有夾裏。我樂顛顛地問小向:“你跟你媽說起我了嗎?”小向說:“我說了,可我媽說:萬泉和?不認得。”我吃一大悶棍,半天回不過神來。
不過後來我很快就想通了,馬莉雖然忘記了我,但她沒有忘記沒錢看病買藥的農民,她的中藥飲片雖然給她自己掙了許多錢,但畢竟也給生了病的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