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裘雪梅家早就搬新房了,老院子裏隻有裘金才住著,但奇怪的是,他們家的人好像對老院子倍有感情,放著新樓房不待,常常聚到老屋這邊來。現在我們大家仍然像從前一樣坐在院子裏聊天,隻是情況又發生了很大的變化,現在躺在躺椅上的不是我爹,而是裘金才。我爹已經可以在大家身邊走來走去,開始我們都為我爹的康複興奮不已,希望我爹多繞幾個圈子,可是我爹為了顯示他的健康,也不控製一下自己,不停不息地在我們身邊繞圈子,幹擾了我們的談話,最後終於繞得大家都心煩了,我忍不住說:“爹,大家都知道你會走路了。”我爹立刻瞪了我一眼,幸好他還沒說話呢,他要是能說話了,肯定罵我。
曲文金給裘奮鬥端了凳子坐下,裘奮鬥卻將凳子轉了個向,朝著了大門,他的眼睛盯在大門那裏,而且他坐著的樣子也很奇怪,隻在凳子上放了半個屁股,兩腳用勁地蹬著地,有點像運動員賽跑前的起跑姿勢,讓人感覺到他好像隨時在準備跑步。那時候我們正在談論裘二海的事情,裘二海的事情令大家興奮不已,談了一遍又一遍,還有外村的農民,不太了解真實情況的,還專程追到我家來,要聽我說故事的全過程呢。裘奮鬥坐在一邊聽了一會,起先他並不做聲,聽曲文金說:“誰叫他醉(睡)那麼多驢(女)人,現在好呢,想幹(看)驢(女)人都幹(看)不見了,裘大粉子和萬香草都不給他送換(飯)。”現在裘二海每天隻能看見一個人,他就是永遠哭喪著臉的裘喜大。裘二海每天看著裘喜大的苦臉,生氣了,說:“真晦氣,每天看你這張臉,你就不能帶著點笑,是我癱了,又不是你癱了。”裘喜大每天喂他吃喝,給他端屎端尿,還要被他批評,裘喜大也不高興,回答他說:“你能看到我這張臉也算你福氣了,你就不要再挑肥揀瘦了。”悶得裘二海半天說不出話來。可憐的裘二海曾經猖狂一時,最後落到這個地步,連最老實的裘喜大都可以欺負他。
開始的時候,裘奮鬥臉上還掛著笑,像農民一樣的幸災樂禍的笑,可聽著聽著,他的笑意漸漸地少了,越來越少了,最後,他不再看著曲文金,而是回頭盯著我看。我被他看得心裏發毛,我說:“你看我幹什麼?”裘奮鬥說:“竟然沒有人找你?”我說:“誰找我?”裘奮鬥“蹭”地站了起來,激動地說:“愚昧,愚昧,無知,無知!”我以為他說我呢,我辯解說:“我文化水平是不高,可我好歹——”裘奮鬥說:“裘二海應該告萬泉和,百分之一百贏的——萬泉和你麻煩大了,這是嚴重的醫療事故!”大家正在享受著裘二海的痛苦,這不能怪大家心狠毒辣,實在是裘二海自己應得的,裘奮鬥卻突然把矛頭對準了我,他這話一說,大家都愣住了,臉色也變了,過了半天,曲文金氣道:“李(你),李(你)做捏戲(律師)做分(昏)了頭,裘二海靠(告)萬醫心?沒人靠(告)他算他福氣呢。”裘奮鬥強調說:“你們難道連這個都不懂,這是醫療事故,嚴重的醫療事故!”曲文金說:“這戲裘二海叫(遭)報應,他躺倒了,村裏大家高興,連他己(自)家人都放鞭炮呢。”裘奮鬥說:“媽,你不懂法,你們完全不懂法,法盲!”裘金才見裘奮鬥說曲文金是法盲,很生氣,說:“裘奮鬥,別以為自己念了幾年書,當了律師,就了不起,沒有你媽哪來的你?”裘奮鬥莫名其妙地看了看爺爺,說:“你不要胡攪了,跟我媽沒關係,是萬泉和闖了禍,醫療事故要賠償的,嚴重的還要判刑。”我大覺冤枉,我說:“又不是我要替他治病,他一定要我替他治,還跪在我麵前不肯起來,我沒有辦法,隻好給他開藥。”裘奮鬥看著我隻是歎氣搖頭,說:“萬泉和,你慘了,你要傾家蕩產了。”裘奮鬥一說這話,大家更是哄鬧起來,紛紛指責裘奮鬥。裘奮鬥也知道跟農民講不通道理了,他無奈地搖搖頭說:“跟你們說不清,不跟你們說了。”拔腿就走,曲文金追著喊:“李(你)到拉(哪)裏去?”他頭也不回。可一到了門口,裘奮鬥卻像見了鬼似的跌了回來,臉色鐵青哆哆嗦嗦地對曲文金說:“媽,她來了,她來了——”話音未落他像隻老鼠一溜煙地溜進了黑乎乎陰森森的老屋裏去了。
小向像從天而降的仙女,笑盈盈地斜靠在我們的院門上,妖裏妖氣地喊道:“裘奮鬥,看你往哪裏逃?”可是哪裏有裘奮鬥的影子。曲文金急得去推她:“李(你)走,李(你)走,李(你)不要破壞我們奮鬥的家庭。”小向嬉皮笑臉說:“咦,怎麼是我破壞,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裘奮鬥答應要離婚,我才會跟他的。”曲文金急得罵人了:“李(你)放屁,李(你)放屁,我們不離分(婚)的。”小向朝她翻了個白眼,說:“你再說,我就喊你媽啦。”曲文金嚇得住了嘴,裘金才氣不過了,說:“比馬莉還凶啊?”小向一聽高興了,回頭對裘金才說:“我比馬莉凶嗎?哈——”哈了半聲,發現曲文金裘金才是在使緩兵之計,她一跺腳就追進了裘金才的老屋子。
不過你們放心,小向找不到裘奮鬥,裘奮鬥溜走了。我們都知道,要從後門溜走,必經之路就是他家的豬圈,堂堂裘大律師也不嫌臭不嫌髒,寧可與豬為伍也不能被小向追上,真夠慘的。
後來我們才知道裘奮鬥逃走以後去了裘二海家,教了裘二海怎麼告我。難怪曲文金和裘金才都罵他是吃了狼奶的。他們罵人的時候怎麼沒想到,這樣罵他,不等於在罵曲文金是狼嗎。可農民的腦筋向來是一根筋的,直來直去,罵人就罵人了,不會拐那麼多彎,不像我們這種小知識分子。
我隻是想不到裘奮鬥被小向追得屁滾尿流,還不肯放過我。
對這件事情裘雪梅的態度一直是曖昧的,也許他從道理上覺得兒子是有道理的,但從感情上他接受不了,所以他一直支支吾吾,不肯表態,為此我對他很不滿意。
那天裘奮鬥跑到裘二海家,裘大粉子問他來幹什麼,裘奮鬥說:“我來幫助裘二海。”裘大粉子頓時慌了,裘二海好不容易太太平平地躺下了,現在裘奮鬥卻要來幫他,萬一經過裘奮鬥的幫助,他真的又站起來了,那可怎麼辦?裘大粉子把裘奮鬥擋在門外不給他進去,說:“我們不要你幫助。”裘奮鬥皺了皺眉說:“匪夷所思,匪夷所思,我是來幫他打官司的,告萬泉和醫療事故,官司打贏了,裘二海可以獲賠好多錢呢。”裘大粉子一聽不是來治裘二海的病,而是來幫裘二海弄錢,頓時又緊張又興奮,一時不知所措就回頭朝屋裏喊:“裘喜大,裘喜大!”把裘喜大叫出來告訴了他,裘喜大苦著臉往後退:“我不知道的,這個東西我不知道的。”裘大粉子氣道:“你知道什麼?什麼東西是你知道的?”裘大粉子想要靠裘二海賺錢,又不知道這事情做得做不得,心中無底無數,得找個懂事情的人谘詢谘詢,可裘幸福這一陣又出差去談生意了,裘喜大是個沒主意的人,最後就隻剩下小孫子裘發財可以教導她了。裘大粉子差人到鎮上遊戲機房把裘發財叫回來。裘發財花完了錢,正打算回來朝裘喜大伸手呢。裘大粉子跟他說:“有件事情想聽聽你的意見。”事情沒說完,裘發財眼睛發亮說:“能贏錢?能贏錢還不快告他,還等什麼?”裘大粉子說:“我心裏覺得不踏實,不知道能不能做?”裘發財說:“你不踏實我踏實,你不做我來做,錢我和爺爺平分了。”回頭又問裘奮鬥:“能贏多少?”裘奮鬥說:“這是一個法律問題,主要是告萬泉和醫療事故,到底能賠償多少,要經過法院審理,過程很複雜很麻煩的。”裘發財說:“隻要有錢,我不怕麻煩。”
事情就這麼決定了,由裘奮鬥代理裘二海告我。結果是明擺著的,醫療事故千真萬確,我除了輸官司,還能有什麼出路?果然我被法院判了,傷殘費、醫療費、誤工費、損失費七七八八加起來,我要賠償裘二海五萬五千八百二十三元一角六分。我不知道怎麼還會有分頭,現在連鄉下小店裏賣東西分頭都不用了,法院居然還用分頭,真是落後。
我沒有這麼多錢,我隻能采取耍無賴的辦法,拖。但是法院也有辦法治我這種人,他們封了我和我爹的房子,六萬塊錢賣給了同村的萬一江。我還拿回了四千一百七十六元八角四分,再支付律師費用四千零五十元,最後我到手了一百二十六元八角四分。從法院出來的時候,我經過一家電器商店,想到我爹的收音機壞了,我進去替我爹買了一個新的,花了四十三元。
我把租給萬同坤養鵪鶉的東廂房收了回來,萬同坤還嘀嘀咕咕說我違反了合同,還沒到期就收屋子了,他的鵪鶉沒地方住了。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他覺得他的鵪鶉比我和我爹還重要。
現在我和我爹住到東廂房,再從院子裏繞進屋,不太方便,我們就把原來的那個門封上了,在朝南的地方開了個門,我們和這個院子就隔開了,不過我們還有一個朝西的窗,隻要這個窗不封上,我們還能看見院子裏發生的一切。
現在我們院子的平麵圖是這樣的:
你們看到我們院子裏的情況發生了很大的變化,裘金才、萬同坤、還有拿走了我和我爹房子的裘二海,他們現在都有了新房子,所以又分別將這幾間多餘的老房子租給了外地來的農民。
對這些外地來的農民我也想不通,他們也是農民,為什麼要背井離鄉到我們這邊的農村來當農民,弄得村子裏亂七八糟,有錢的人家提心吊膽的。還好我和我爹沒有錢,我們家是可以夜不閉戶的,我一點也不提心吊膽。關於背井離鄉的問題,我問過外地來的農民,他們說他們那裏的地,種不出糧食來,種也白種,就到這邊來種地了。這邊有許多農民進了工廠,進了城,就不種地了,把地租給他們種,大家都覺得這樣很正常,我也沒有什麼話好多說的。我隻說了一句,你們那裏叫地,我們這裏叫田。
冬天到了,我和我爹坐在朝南的門口曬太陽,大家走過的時候,都同情地看著我們,有的心腸軟的人都不敢跟我們說話,怕有什麼話不小心刺激了我們。其實我的心態很好,房子住得小一點,對我們來說不是什麼大事情。隻是我爹仍然不高興,始終板著臉,不過我知道他並不是怪我把房子輸掉了。
裘二海家贏了一筆意外的錢財,把裘大粉子高興壞了,她真是一箭雙雕。可憐的卻是裘二海,他就算贏到了錢也無法去花。裘大粉子說話算話,把一半的錢自己掐緊了,另一半給了裘發財。裘發財有了錢,就從遊戲機房出來,進了賭場。裘幸福叫他把錢還給我,兄弟倆為我大吵了一架,裘發財還把這事情捅到鎮黨委,說村支書知法犯法,鎮黨委派人下來調查,明顯是裘幸福理虧,他竟然和法院對著幹,鎮上沒有支持裘幸福。雖然我沒有拿回錢和房子,但我還是很感激裘幸福。我很想當麵謝他幾句,可是他走過我們村子的時候,遠遠地看到我,就急急忙忙地逃開了,他怕見我。
裘發財年紀也不小了,很快就要結婚了,家裏正在準備造新房子。我自我安慰地想,無論怎麼樣,裘發財的新房子至少有兩間是我貢獻的。
就在裘大粉子和裘喜大他們張羅著給裘發財造新房的時候,萬小三子又回來了,他幾經磨難,現在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不要朝秦暮楚,安下心來幹自己的老本行。他的建築公司又重整旗鼓,他接的第一單活,就是給裘發財造婚房。
萬小三子回歸老本行,如魚得水,裘發財的婚房很快就造好了,裘大粉子一家人再怎麼精明,拿著放大鏡也找不出他一點點瑕疵。大家都說,萬萬金到底是萬萬金,命中該他有金,逃走了還會再回來。我不喜歡聽這種話,也不喜歡聽他們叫萬小三子萬萬金,萬小三子落魄的時候,他們從來不叫他萬萬金。這是勢利眼。可他們就是這樣。
裘大粉子真是心花怒放,心想事成,人逢喜事精神爽,自己老大一把年紀了,造裘發財的婚房,都是她一手操持的,裘發財自己連個人影子也不見。為娘的還嘀咕幾句,裘大粉子卻勸萬香草說:“隨他吧,小孩子玩心重,等結了婚,自然就好了。”說話間就把裘發財的婚房給弄起來了。
新婚的日子也定下來了,新娘子正急巴巴等著新倌人去接呢,農民們都等著在裘發財的喜宴上大吃大喝呢。不過我和我爹可能吃不著喜宴了,他們不會請我和我爹,他們拿走了我們的房子,不會有臉再來請我們了。我倒希望他們臉皮厚一點,一視同仁來請我們,這樣我和我爹在喜宴上拚命吃他的喝他的,多少還能扳回一點點損失。
可過了些日子,並不見動靜。有一天早晨,我剛打開門,就看到裘喜大站在我們屋前,苦著臉,想跟我說話,又不敢說,猶猶豫豫的樣子。我是小人不計大人過,我主動跟他搭話說:“你有什麼事?”裘喜大臉色蠟黃萎靡不振地說:“萬醫生,你不知道我們家出事了——裘發財不見了。”我說:“你開什麼玩笑,裘發財又不是小孩子,難道還會迷路?”裘喜大說:“其實也不是不見了,是他不肯回來,他在楊灣村賭場裏已經待了十多天了。”我嚇了一跳,楊灣村的賭場名氣好大,在我們這一帶,沒有去過澳門的人,都以為楊灣村賭場跟澳門賭場差不多。那裏可不是打打麻將小來來,那是正宗的賭博,什麼賭法都有,二八、索蟹、輪盤,押大小,擲骰子,不僅造成了影響,還形成了風氣,城裏人都開著車到這裏來賭。我見裘喜大痛苦的樣子,一時間竟忘記了他們拿走我房子的事情,我同情地說:“你怎麼知道你們裘發財去了那裏,那地方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進的。”裘喜大說:“我也是聽人說的,我沒敢告訴我娘和裘支書,就和我女人尋到那裏去,我的媽,賭場守門的人一身黑衣服,還戴著墨鏡。”我說:“像電影裏黑社會的馬仔嗎?”裘喜大說:“像,一模一樣的像,他們根本就不許我們進去,靠近一點都不行,我求他們叫裘發財出來一下,可裘發財就是不出來,還叫他們打發我們走,我們沒辦法,隻好守在門口,就坐在地上等,我想他總要出來的吧。可他就是不出來。一直等到天黑,賭場老板發脾氣了,他大概怕驚動政府,叫裘發財出來打發我們走,我這才見了裘發財一麵,把我嚇了一大跳,青麵獠牙的,兩個眼睛凹得像兩個坑。我女人一看就嗚嗚地哭起來,裘發財還罵我們,說都是我們害得他心神不寧,晦氣!錢全輸光了。我女人不敢哭了,收了聲音,我趕緊告訴裘發財,家裏新房造好了,親家也來問過了,要定日子結婚了。”我說:“裘發財怎麼說?”裘喜大苦著臉搖頭說:“裘發財兩手向我一伸。”我說:“他又向你要錢?你給他嗎?”裘喜大說:“我為了和他多說幾句話,隻得把身上所有的錢都掏出來給了他,可他一拿到錢,轉身又要進去,我趕緊又說了一遍:你的新房子造好了!裘發財麵無表情,隻嘀咕一句知道了,又回進去,就再也沒有出來。”我搖了搖頭說:“你們也沒有辦法了。”裘喜大說:“我們像兩個傻瓜還站著不肯走呢,戴墨鏡的人趕我們走,還說:懂規矩吧?我們哪懂什麼規矩,木頭木腦地看著他,他朝我們揮了揮拳頭:隻要你們敢說出一個字,你家的人就回不去!嚇得我們趕緊閉著嘴巴逃走了。”
裘喜大萬香草兩人回家不敢說出來,又擔心,又憋氣,尤其是裘喜大悶得臉色蠟黃,他以為自己得了什麼病,就跑到我這裏來看病了。曲文金從我們的西窗看到了他,對他橫眉豎眼說:“裘喜大,你還有臉來找萬醫生?”裘喜大哭喪著臉說:“我覺得我得了黃膽肝炎,請萬醫生看看。”我說:“你先別說你的黃膽肝炎了,人家不許你說,你卻說了,裘發財的小命不就從你嘴裏跑出來了啊?”裘喜大說:“可後來大家都知道了,裘支書也知道了。”最後是裘幸福派人到楊灣村去把裘發財抓了回來。裘發財好漢不吃眼前虧,嘴上答應哥哥再也不去了,乖乖地在家睡了半天,可是天一黑,乘家裏人一個不留神,又逃去了。
裘發財在賭場裏一敗塗地,寫下許多欠條,不停地有人拿著裘發財的條子來向裘喜大要債,家裏的錢全拿走了,就搬東西,很快,值錢的東西也都搬得差不多了,眼看著屋子就空空蕩蕩起來。裘大粉子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起無賴來,她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揩在討債人身上,她跟他們說:“要錢沒有了,要命我有一條,你們把我這條老命拿去吧。”可是人家不要她的老命,過了兩天,就送來一根手指頭,包在一張報紙裏,裘大粉子不知道那是什麼,還小心地打開來看,一看,她就暈過去了。
這個手指頭其實也不是裘發財的。是砍了另外一個欠債人的手指來嚇唬裘喜大和裘大粉子的,要不是裘發財還有個哥哥裘幸福在當支書,這根手指頭就肯定是裘發財的了。
裘大粉子哭哭啼啼,萬香草眼淚汪汪,裘喜大的臉更苦了,倒是裘二海沒有事,他一個人躺在黑屋子裏,也沒人跟他說話,他隻是感覺家裏出了什麼事,就在黑屋子裏拚命喊,他說:“我隻是癱了,我又沒聾沒啞,你們為什麼不跟我說話。”在這一點上,他確實比我爹幸運些。可裘大粉子氣他說:“你雖然不聾不啞,但告訴了你又能怎麼辦,你爬起來解決問題?”
裘發財從來就不是個好好過日子的人,但以前好歹還在鎮上有個工作,還知道上班下班,無非下了班去玩遊戲機。現在倒好,進了賭場就一條路走到底了。裘大粉子百思不得其解,去求教胡師娘,胡師娘作了一會鬼,感覺看到了什麼東西,卻不直接說出來,她啟發裘大粉子說:“壞東西在你家的東南方向。”裘大粉子就往東南方向想,想過好幾家人家,又想過一兩個小村子,胡師娘都搖頭,最後就到了後窯二村。你們都知道,後窯二村就是我們村。到了我們村,就到了我們院子,因為我們的院子,就在我們村的村口上,到了我們的院子,胡師娘“啪”地一拍巴掌。裘大粉子就知道了,是我作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