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源水死了。
聞名山城的圩尾街五虎將現在隻剩下四將,他們在劉誌華的房間裏或躺或坐,充滿夜生活痕跡的臉上同時充滿憂傷,好像陰晦的天空。嘴上靜靜燃燒的煙頭把煙霧飄滿房間,使他們的臉色變得飄渺,顯出一些不真實的圖像。
劉誌華家是一座隻有一層樓的磚房,他的房間是在一樓平台上加蓋的,一出門便是平台。幾年來,這裏是他們聚會的主要場所之一。平台上四處丟棄啤酒瓶、可樂罐子、煙殼、烤魚片袋子和快食麵袋子,好像一個小小的垃圾場。一隻碩大的老鼠從高於平台的別人家屋瓦上跳下來,像是一個訓練有素的跳台運動員,它的前爪落在一隻可樂罐子上麵,這樣它便踩著罐子滾動了幾圈。這個場景把坐在門邊沙發上的許光平驚呆了,他霍地站起身,說:“你們快看哪!”
梁偉東、葉建清和劉誌華懶洋洋地從床上折起身子,從窗口探頭出去,可是已經什麼也看不到了,眼裏全是熟爛的景象。
“一隻老鼠,簡直成精啦,踩著那隻可樂罐子滾動了好幾圈。”許光平比劃著手說。
大家覺得索然無味,又把身子放倒在床上,許光平揮起的手隻好徐徐降落下來,他立即感到今天還想閑聊是不太適宜的。黃源水死了,盡管這一年多來,黃源水和大家有所疏遠,但畢竟是多年的兄弟朋友,而且昨晚還在一起吃火鍋喝酒!這麼一想,許光平的心就被什麼咬了一口,發出一種滲血的疼痛。
“真是想不到,好好一個人,說沒就沒了。”許光平歎道。
“可能,歹水的命受不住錢,”劉誌華折起身子說,“而他掙了錢不花,結果就保不住了。”
劉誌華的老爸是山城有名的算命仙,他這麼一說,大家都很有同感地把眼光移到他臉上。
“可惜我沒叫老貨子給他卜一卦,說不定能躲過這一劫。”劉誌華說。
梁偉東不以為然地說:“是禍躲不過,躲過不是禍。”他掏出一包阿詩瑪,每人丟去一根,
“說來說去,還是有錢就花,花它一個過癮,誰知道閻羅王什麼時陣把你的小命收去呢!”
“聽說歹水攢了七八萬。”葉建清點燃香煙說。
“現在一千萬也沒用啦!”梁偉東下床走了幾步,眼睜睜地瞪著牆上女影星的乳房,好像在思考著一個嚴肅的哲學命題,“人一死,什麼還有用呢?”
圩尾街的上空又響起黃源水母親的嚎哭,聲音好像刷鍋一樣尖厲,聽起來令人毛骨聳然。淩晨6點半的時候,他們從金三角酒樓回來,還沒跨上圩尾街,就聽到了黃源水母親的嚎哭,身上的酒氣被嚇跑個無影無蹤。黃源水的屍體躺在他家門口的青石板路麵上,臉上蓋著一張破草席,兩支腳露在外麵,一支腳隻有襪子而沒有鞋子。當時他們驚慌失措,回想著這個人剛才還在跟他們一起吃火鍋喝酒,現在卻躺在了地上,心中的詫異和恐懼是不言而喻的。他們沒顧上進門跟他家人說幾句,或者看他一眼,就急匆匆跑了。